《黑描》孫亞軍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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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描》孫亞軍
    一     《黑描》

我父親學歷不行,高中畢業後進廠當了工人,幸虧我父親好學而又勤快, 在全公司上千的職工當中只有他一個人評上了技師的職稱, 技師這職稱評上可是不容易得喲, 我父親過五關斬六將,又考試又上課,耽誤了許多賺錢發財的好機會, 最後竟還招了人妒嫉。二線的工程師我們很生氣：他孫技師一個臭工人，怎麽比我們拿得還多！
我父親快退休時，廠里的職稱評定得全亂了套？工作五年的人交一百塊，就可評為技師、中專畢業的人，交二百塊，就可以已成為工程師! 我交了三百塊，所以朋友們後來都笑稱我為“孫工”，我們的朋友老二大學畢業後三年才熬成工程師，而我卻只交了三百塊，看來老二這大學真算是白上了！
我父親時運不濟，當初他三十歲時風華正茂，原來的葉經理卻喜歡經驗型的老幹部，所以我父親就沒有被任用起來，伯經理上了臺，我父親年紀卻又大了。伯經理喜歡的是年輕力壯有幹勁兒的小夥子，尤其是關系戶的後一輩，他就又沒有被任用起來！隨後伯經理就下臺了。我父親也不得不退休了，可憐我那才華橫溢的老父親，郝郝有名現場經驗豐富的孫技師，倒黴就倒在領導的好惡上！
伯經理非常重視任用年輕人，但宏達公司快要被兼並時！兼並方的毛老板發現，早先伯經理人才政策的年青化，卻導致了十幾年後企業人才狀況的老齡化！而年輕化越高，多年後的老齡化就越嚴重，兼並時一個個伸著手要錢的老頭兒，讓毛老板直惡心。
我周圍的很多人都購買了宏達公司的股票，股票經濟的來臨，銀行利率的一再調低，使人們對股票，發了狂，但我象這樣一個頭腦很好思考的人，尤其對股票尤其是宏公司的股票信不過，假如換一個企業，假如打算兼並宏達公司的私人長青樹集團，我倒還可以考慮考慮，如果是宏達公司我就要盤算盤算了！
宏達公司有很多怪現象，那就是它的一個分公司產了假冒偽劣產品，通常會賣到另一個分公司去，這真是自欺欺人的怪事！而這種事也只有國企才見得到吧！在國企宏達公司，即便它再是股份化，國有股都始終是大股東，所以我就堅信，這種個人坑企業，企業坑國家的事就仍然會發生下去，我自然也絕不敢去買它的股票了，而我現在又發現，如今取代伯經理的末代經理，有一種敢於占便宜和勇於占便宜的精神，在他的帶領下，宏達公司又產生於一名新的順口溜：廠長撈，書記肥，全廠職工變了賊。
我甚至懷念起葉經理起來了！
據父親說，葉經理上任時幹了許多有益於企業的事，
比如轉產設廠，整頓制度，大膽任用年輕的有爭義性的幹部，從而迅速地扭轉了宏達公司虧損的趨勢，葉經理只有一個缺點，就是作風不正派，不僅工作作風不正派，生活作風也不正，他後來下臺原因也在這里。
父親說，葉經理剛上任時對吹吹拍拍空話大話非常痛恨，葉經理在各種會議上陳述利害，大放厥詞，要宏達公司中高層幹部要深入基層，以解決基層群眾職工的疾苦為已任，多辦一些為職工謀福利的事，所以在幾個月時間內，宏達公司上上下下作風煥然一新！直到有一天，一個基層職工上書抱怨，說基層收入太低太少，公司一直沒有把收入向苦臟累險諼磺閾鋇惱唄淶絞蕩Γ飧黿ㄒ樘岢齪螅毒砣闖鋈艘飭系囟愕攪艘槐呷ィ剎本沓雒媯鐘衫書記扣下了那個人的入黨申請書，這個職工一個冬天沒見到一件勞保品，令人遺憾的是，一個月之後，企業又目回到了原來的那個老樣子去了，葉經理也因此得了個綽號，群眾們喚他為“葉公”?在宏達公司，很多幹部都有綽號，而幹部們一直想這個為他們起綽號的人，卻總是苦於找不到，我們找不到此人一絲一毫的蹤跡，此時分配到了宏達公司的田葉，只因為他也有那種天才的編綽號和順口溜的能力， 領導們又找不到真正的禍首，就把田葉當成了替罪羊，田葉在宏達公司幹了五年，穿盡了人間各種各樣的小鞋，而最後一次最小的小鞋，逼得他辭了職！
但他們的外號我不能不說，比如說黨群辦的秦主任，秦主任寫得好一手圓珠筆，此人人也長得油頭滑腦，多年來為減少公司上層之間的磨擦作貢獻，所以他得了一個綽號，叫“圓珠筆”。蔣副經理也有綽號，他早年外號叫蔣老鼠，如今位高權重了，處事軟中有硬，宛如他寫的大字一樣，功夫要比秦主任強得多，所以他就得了“毛筆”的綽號，這“毛筆”顯然要比“圓珠筆”功夫深多了！而我父親，操勞一生，滿頭白發，帶出了宏達公司響當當的三個技術尖子，這三個徒弟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一個比一個有本事，所以我父親外號就好聽一些，我父親綽號“粉筆”。秦主任、蔣副經理、孫技師，並稱宏達公司三只筆，而屬我父親這只筆最廉價和最清貧。
葉經理有前列腺炎，那時他都四十多了，一個月還要幹四次，所以他這病也累出來的，從葉經理身上父親教導我：性生活一定要有規律，否則就會得病！但我心里明白，我和葉經理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多年輕，我一個月不幹四次才會得病！自多有了燕燕這女人後，我的灌溉也就正常了。 從此我的小兄弟健康成長，日愈成熟，但葉經理就完全不同了，他已經到了理智和克制的年齡，但他的地位又太高，權力又太大，想不幹那事兒都很難，一個經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想弄誰的老婆就弄誰的老婆，這麽美艷的機會豈肯借過呢？
葉經理一直有個打算，他想幹好了好可以調到市行業協會去，市行業協會那可是個安身立命的好所在呀！　葉經理為此蓄謀已久，並多方“打點”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但“破鞋”事件發生後，葉經理的理想終於破滅了！伯副經理仇恨他多年，一個正一個副怎麽不會有矛盾，再加上在“毛筆”蔣老鼠的安排上有了分歧，所以機會到來之時，他就設下了黑手，他抱著禮品找到了市行業協會的趙主任，在趙主任面前狠狠地揍了葉經理一本，說葉經理對他的位子蓄謀已久，說他經常和誰來來往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說趙主任的工作作風大搞一言堂之類！最後，伯副經理就談到了“破鞋”事件，伯副經理說：“葉頭兒一貫生活作風腐朽墜落，亂搞破鞋又多次強占良家婦女，什麽時間什麽地點有多少多少人作證，有根有據容不得趙主任不相信！當初企業減虧改造之時，趙主任很重視葉經理這類知識分子！現在企業上了正轉，他對“淩雲壯誌”有些忌偉了！他與伯副經理找到了“圓珠筆”秦主任，三人私下“通了氣”定了讓葉經理下臺的陰謀！
“破鞋事件”終於讓葉經理下了臺。父親說，如果趙主任不是怕有人頂他的陰暗心理，區區一個伯副經理怎會壞得了他！葉經理下臺後擔任了宏達公司企管辦的高級顧問，實質上就是被掛了起來，那趙主任為什麽要調他，他惡狠狠地對心腹說：看你還能不能幹！
葉經理下臺後對背叛他的“圓珠筆”恨之入骨，但他反過來一想，自己恨得也太無道理，秦主任是猶大不假，但他老恨猶大而不恨送他上絞架的總督就中了別人的奸計了！他恨猶大轉移了自己的仇恨視線，而真正的目標顯得該是伯副經理，而圓珠筆打他的小報告，在眾人面前抖落他所有的作風醜聞，也是受了人的指使的。
但恨歸恨，葉經理一下臺就算徹底玩完了！企業里根本就沒有幾個自己的親信，他下臺就如同斯大林一樣被完全否定，所以他恨歸恨，那他也全部都是白恨！
父親總結了伯葉之頭的全過程，他認為：知識型的幹部永遠也不是經驗型幹部的對手，知識型的幹部大都只算工作，而經驗型幹部卻從長年的成長中學會了排擠和打擊對手，他們都是超常的整人天才！

二

我市的經濟為什麽發展不起來，老二說這地方的經濟太不開化了，人都過分地古板，經如說賣淫吧！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你管得著我嗎，可公安抓得特別嚴，把些來投資的大老板們都嚇跑了！好不容易西鎮湊起個賭場來，引得四方大老板前來送錢，有的跨著小蜜兒，有的騎著摩托，還有的領著保鏢忽啦啦一大片，你沒看見那繁榮，可沒半年，又讓公安部門給抄了！還不是破壞經濟繁榮嗎？
我說毒品能促進經濟繁榮嗎？政府怎麽不把外國大毒梟抓來建個毒品加工廠，再種上一大片大麻，海洛因什麽的，那豈不更來錢！
老二說，這你就走極端了，凡事有個度，看你度掌握得怎麽樣，你還記得葉經理嗎？葉經理就是什麽事都不知道個度，當中國人五十年了，不知道我們中國人最忌諱什麽，社會上最不允許發生的是什麽，一個經理如果連他自己國家的文化傳統都不清楚，他不栽跟頭誰栽跟頭！
葉經理是宏達橋梁修築公司的一把手，著名的企業家，全市罕有的幾個全國勞模之一，那天他正和別人的老婆在床上溫柔呢？門就被撞開了，一個男人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自然不消說，那個男人就是床上那女人的丈夫，葉經理被他從床上拎起來時，人都傻了，臉也綠了，腿也抖了，這女人的丈夫顯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可能以為在這種地方他可以為所欲為呢，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想弄誰的老婆就弄誰的老婆，他意忘了凡事都是有個度的。
門外很快聚了一群看客，看著葉經理赤裸裸地倒在地下，赤裸裸地挨打，不一會兒就鼻青臉腫起來，但人們想不到的是，出手這麽兇狠的男人，原來是個老實人，老實人從來沒跟誰紅過臉，在單位里從沒跟任何人打過架，葉經理竟栽在個老實巴交的人手里！
人往往都是這樣，輕易不爆發的，一旦爆發出來，後果就不堪設想，這老實人可能已經憋了很久，大概事前還有人先拱了火兒，不然他怎麽敢揍位重權高的葉經理呢！
抓奸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全公司，甚至連市長和行業協會的領導都知道了，對於這種千百年來人們津津樂道卻又層出不窮的趣事，人們一向是傳得相當之快的，而人們在傳的時候還肯定有著一種興災樂禍的暢快的心理，添油加醋而肆意歪曲，比如那女人床上功夫如何如何，
闖進去時誰在上面誰在下面，葉經理一共縫了幾針……
後來的結果竟大大的意外，不是指葉經理下臺，葉經理下臺是肯定的了，令人意外的是那個老實人，他沒有被開除，也沒有待崗，甚至一丁點兒的處分也沒有，在揍了葉經理一頓以後，在單位里竟漸漸地揚眉吐氣起來！走路的時候顯見得比以前神氣多了！　葉經理這麽大的一個官就這麽栽倒了。
人們一說葉經理就是搞破鞋下了臺，一說就是搞破鞋下了臺，好象葉經理這麽多年就幹這一件事似的，他那高超地企業經理魄力，嫻熟的演講技巧居然全都沒人們談忘了！
老二一伸脖子，長長得“哎 ”了一聲，說我明白了，怪不得這地方當官的都怕女的，原來有教訓哪！
我笑著說，你聯想能力倒夠強的，葉經理這事兒要是發生在國外，不至於會弄到這個地步，可文化傳統不一樣，既然我們是中國人，就得時時刻刻小心別觸犯了中國的傳統。
老二嘆了一口氣，我怎麽也沒想到在宏達公司最繁榮的時候葉經理會下臺了，田葉最佩服的一個企業家就是葉經理，田葉再與我談到國外的危機管理時，認為最多也只不過是企業的信譽上出了危機，亦或在原材料供應上有麻煩什麽的，純粹是經濟領域的手段，而葉經理卻能將牽扯到政治領域的問題一塊連帶著解決了！
我很驚訝，原來老二也沒有忘記葉經理的過去，也是，葉經理的經營氣魄凡明頭腦的人都是不該忘記的呀！
八九年春夏之交大學生遊行，宏達公司工會主席認為宏達也不能袖手旁觀，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就帶領了一幫工人去找標語、貼口號，他也打算發動一次聲援遊行，工人們很多都很佩服天安門靜坐的學生，可廠里的效益不好，銀行銀根又緊縮，葉經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一天到晚苦口婆心地跟 工人們講話，說生產可不能停，這當口不生產就沒產品供給客戶，大家可都等著工資過日子哪！工會主席說：好啊！我們也正想搞一次聲援絕食呢！秘書小楊一聽絕食只晃腦袋，我可不絕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鄭主席指著小楊罵：瞧你這出息，人家大學生那麽瘦，還不怕絕食呢，你也該減減肥了，明兒個讓你爸爸教教你怎麽辟谷，又省錢，又減肥，還支持了愛國遊行，一舉三得哩！
宏達公司當時尚未轉產，專門生產一種廉價小型的半導體，葉經理在會上反複說，全國上下半導體廠家沒了，人卻還是那麽多，一人一個半導體也就市場飽和了。無論如何也得搶先占領市場，關系也發動了，和客戶酒也喝了，合同都簽了，就等著半導體出廠呢？結果卻來了學潮。
葉經理果斷地采取了三項措施，一是凡外出參加遊行的人一律按曠工處理，除不發獎金外，扣除當月的崗位工資；第二，召開全廠幹部大會，所有領導幹部統一態度，維持生產的正常運行；第三，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包括一些在工廠工作多年的老師傅，派出所的民警同誌，甚至用電話逐個地聯系每個職工的家屬親人，一場遊說戰開始了！一場欲將發生的聲援遊行就這樣被平息了！田葉每次談到非常時期的非常管理時，他常常以葉經理的這段歷史津津樂道，風波平息之後的三個月，葉經理又連續在廠里住了三個月，他與工人們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工作，解決人們在生產上的實際困難，半導體出廠時，他又美滋滋地忙著發獎金，又去表揚那些有貢獻的職工，而且宣布了一個令全公司上上下下震驚的決策――轉產。這種決策田葉認為在當時算是很有魄力的，但它同時又是很難讓群眾接受的一種決策，而葉經理卻又以不可辯駁的事實讓人們接受了，葉經理於危難之時顯身手，不但把牽扯到政治領域的問題解決了，同時還順利完成了一項產品在後期生產中的難度極高的風險轉產問題，堪稱中國管理史上的一大美談。
所以葉經理的下臺的確是宏達公司的重大損失，老二說：中國就是中國，誰也不能離開中國的國情而奢談中國企業的經營，企業經營與文化傳統結合起來，才能稱為管理，老大，你說是不是？
我點點頭，我接著說：“會戰”就是中國文化與經營相結合的典範，符合中國人民的運動心理，運動習慣。
老二又說：可“會戰”現在也不如以前了，以前石油企業會戰，誰要是一天下來要是沒摸過鉗子，那真是終生遺憾似的。現在誰還把它真當回事！我們的文化在變，人們的觀念與價值也在變，經營方式也要隨之而變。
我瞧著老二笑著說：譬如我們的張總經理，如果現在也象葉經理那樣和別人的老婆躺在一塊兒，就算被人捉奸在床，那也沒有什麽關系！
老二笑嘻嘻地說：那當然，現在什麽年代，況且毛老板思想開放得很，不會讓我辭職的，我就不相信毛老板會把個人的私生活與工作聯系在一塊兒。

三

我女人在認識我之前象只小燕子一樣，飛來飛去，就那麽一個自在的人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和她一見傾心，結為夫妻。同樣，我女人在做三陪小姐的時候，她認識了位重權高的伯經理，他們兩個人曾走到一起，也是互相欣賞對方的緣故！
伯經理對三陪的我女人說：你們那三陪叫什麽？我才算是男三陪呢！我們這三陪才算是動了真格的了！女人明知故問地說：哦！你怎麽會是男三陪呢？伯經理於是娓娓道來：我們這三陪，有陪吃、陪玩、陪會，首先是陪吃，領導們前來研究指導工作，調查研究，交流經驗，那都是少不了宴請的，就象我們的前任經理，上頓陪，下頓陪，終於陪出了胃下垂，現在一提起吃飯就胃疼，跟吃毒藥一個表情。
女人就一個勁兒地咯咯笑！這更加激發了伯經理講下去的樂趣！
我陪吃十余載，胃潰瘍的毛病也落下了，幸好我的官癮不夠大，胃口不大，如今坐上宏達的頭一把交椅，我的胃病也就不在乎了，這就叫本事。你們行嗎？論陪吃你們可差得遠了！
我這第二陪乃陪玩，麻將牌九，卡拉OK，遊山玩水，臺球錄相，運動量是你們這些三陪小姐望塵莫及地啊！　你們只不過跳跳舞、陪陪酒，我們那是時時刻刻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啊！
這最後一陪為陪會：上頭一個會，下頭一串會，轉著圈的羅圈會，羅圈會主管領導日日都要參加的，去年我屁股上長了好大的一個痔瘡，那就是陪會陪出來的，為什麽有十男九痔的俗語，那就是我們男人開的會比你們女人多呀！這痔瘡還分兩種，一種叫內痔，一種是外痔，我這只不過是外痔，蔣副經理卻得了一種內痔，過兩天他來的時候你們可以好好瞧瞧哇，長長你們的學問。
聽了伯經理一席話，我的女人勝讀了十年書，想到自己紅顏薄命，孤身在世上飄零，料不到世上竟還有比自己更苦的人，還以為這些人上人天天光享福呢！
伯經理終於走了，兩條小腿交替後蹬地走出了酒巴，鉆進了王八蓋子似的小轎車，一溜煙地消失了，女人的一位朋友“大爛”打聽：這豬玀是誰？嗚呼呀！原來是公費嫖娼的伯經理，“大爛”又把這話傳給“小爛”，“小爛”又把這話傳給“春花”，“春花”又把這話傳給“秋月”......不久之後，伯經理得了一個糾號，許多人背地里叫他“男三陪”。
我的女人不能生育，她這病全是為我落下的，她是讓這個家的老的老小的小拖累的，她為了我的調動，甘願把自己的名節獻了出去，竟完全不顧我對她的看法，沒有她，自然也不會有我們這個家，如今她容顏已老，我怎麽能拋棄她呢？
但是，一個糾號“大爛”的女人闖入了我的生活。
“大爛”的真名叫毛雯，是私營大老板毛毛的女兒，
她與我妻子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對擁有兩個女人的生活既痛苦又癡迷。
我帶著對妻子無限的愧疚向大爛的住處奔發了！似乎已經看見了大爛那姣好的容顏。美麗如白羊的身體，等我來到大爛的住所時，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脫去西裝，解開領帶，露出潔白的高級襯衫，而“大爛”就柔情地站在我面前，我一顆一顆地解開她的扣子，如同緩緩打開一本盼望已久的小說，天啊！她竟然沒戴乳罩，兩只小兔子翹首而待，等待即將來臨的最幸福一刻！
這次我們打算有與第一次完相反的節奏，因為做愛的環境已經改變了，我們有了非常軟的席夢思，有了妄靜的小屋和粉暗的燈光，有了動聽的音樂和加了冰塊的洋酒，而第一次卻什麽都沒有，第一次的辦公室不可能給我們這些，那硬桌面能幹得好嗎？
我把手放在她的胸前，她的眼光就會粘滯在我的身上，她一躍雙臂伸展如熊爬樹一樣抱住我，此後的一切便順其自然了！
“大爛”的事閉後問我：你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總找我對得起你女人嗎？我面帶愁容訴說我自己的苦處，那也沒辦法啊！已不是當年的女人了，她正在已經成了鴨鴨了。整天就知道跟在我後面呱地照顧老公和公公，可我是個作家，我要不斷地追求漂亮的異性，才能創作出一個又一個光輝燦爛的作品。
“大爛”在生活上簡直是個天才，她不但有好喜歡的文職工作，她還擅長烹飪，養花，裁衣和文學，此外，她在合理分配情人的時間上也有著令人嘆服的技術；她一天換三個男人，不計高低貴賤，什麽味道她都要嘗一嘗，有武術教練，有大學的老師，有我這樣的青年作家，
幾乎沒有一個行業的優秀男子她不招惹的，但她最後卻選中了田葉，一個我介紹給她認識的民工，所以我很懷疑愛情這東西在世上或許真是存在，我以為我可以理解愛的本質，我以為，我可以控制我接觸的每個女人的進度，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卻沒能留住“大爛”對我的愛，她和我姘居了一段時間後，毅然選擇了田葉作她的下一個情人，所以我只好去追尋“小爛‘了，然後是“春花”，“秋月”……

四

我覺得名字對任何人都很重要，比如我名字叫亞軍，父母未取名叫我“冠軍”所以我總是處處落人一步，從小到大，總是與最好與最優秀無緣。
老二的名字比我不怪，他叫“張普澤”，我不理解這個名字的含義如同不明白唐伯虎為什麽要叫伯虎一樣，但名字是人家取的，人家愛叫什麽就叫什麽，又關我何事呢？世上有許多人名字取得又俗又爛，叫大根，叫狗剩，普澤的名字反倒高雅多了，但當我和他在一塊時，我則叫他“老二”！
別人誰也不能叫他“老二”別人叫他“老二”，他會馬上和這人翻臉，而我就能叫，這就叫“交情”。
小時候我給老二出了謎語猜，一個秤桿，兩個秤砣，是什麽？老二想了半天他還是沒有想出來，轉過天來他就去向鄰居家的大阿姨，大阿姨已經三十出頭了，老姑娘待自閨中真是可怕，吃完了謎面就招手讓老二湊近前，狠狠地抓住了老二的老二，老二如今也已經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卻仍然不願結婚，我很懷疑是這老姑娘作下的痛根。
後來老二想回敬我一次，可那時我早就連鄰居家的小妹妹都上了，老二問：“一個東西可大可小，可長可短，摸起來象塊海綿，看起來象個耷拉著的耗子“！你猜是什麽？我就瞪大眼裝作不知道，不過不久以後，老二得了老二的綽號，這謎語他就再也不限我提及了，老二打籃球或跑動跳躍時，短褲中央那個地方異常地突，同學們背地里喊他叫“老二”！
我認識的人當中田葉最是人如其名，田葉樸實無華，追求真理，但卻命運波折。田葉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麽不好，所以田葉不改動自己的名字，田葉就田葉，任何人站在田葉的身旁，都只可能反受他的影響，而卻感受不到你對他的影響，田葉的見解只唯實。
田葉說：我們樹有個老頭，他抗日戰爭時才七、八歲那麽大，家里窮呀！吃不上飯，他就經常跑到日本兵營那去，日本兵就給他大米飯吃，老頭說那時他就是靠吃日本人的米飯長大的，日本兵七歲以下的小孩兒不殺，當然，我並非說日本人是善人，他給中國小孩兒東西吃，也許是收買人心，也許是為了更好的燒殺搶掠，奸淫我們的姐妹，侵占我們的河山，我們意思是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有許多事實被輿論所掩蓋！
田葉是上天派來揭示真理和啟蒙民眾的人，但田葉卻長著一幅奸詐小人的面孔，這令所有接觸他的人提防三分，並把他當作一個因苦難而變得卑鄙的小人，“相由心生“這句話用在田葉身上可對可不對，田葉是個大忠似奸的人，但卻也有陰損的時候！
從小的時候田葉就很壞，也許是田葉的學習成績太好了，人家一呼說他的成績那麽好，就都想和田葉同桌，可同桌沒有多長時間，田葉的本性就又漏出來了，然後人家就又忙著跟他調桌，於是田葉的同桌流水般地換，換了一個又一個，田葉就是這種人。
下面我介紹幾個女人，這些女人我用一個統稱來概括她們，這個統稱就兩個字“破鞋”。
其實破鞋的說法很難以捉摸，譬如我女人偷了漢子卻沒人知道，她算不算破鞋？我還未認識她之前她就已失身給伯經理，而後進了宏達公司當小會計最後才認識了我，憑借著這種與伯經理的隱密關系，我的事業才發達起來，我只想為燕燕贈一句詩，休言紅妝嬌無力，力挽狂瀾不尋常。
另外一個“破鞋”就是田葉的老婆，綽號“大爛”的小雯， 小雯是本市聞了名的 的破鞋，此破鞋有句名言：與其靜止的完美，不如病態的發展。一個男人，無論他多麽優秀和英帥，她都不會與他維持太長時間，她毫不猶豫地換了一個又一個，有時反而一個不如一個，這最後一個竟然是丟了官的田葉，辭職後被迫去城外打工的田葉，偏執、孤僻態度無常，而且性情冷淡，她想成為一個善良的公主，她想感化她所看中的這個田葉的冷淡，有時我真認為她小雯因此不見得是愛田葉，她只不過是轉了一個圈，愛得恐怕還是她自己吧！她從田葉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她自己不能成為強者，就要通過田葉來實施成為強者的夢想，小雯已經完全為田葉瘋狂了！　“春花秋月它最美麗，少女的情懷最真心，人生的歲月忽忽過，要好好的去品嘗“，能得到這種真摯的癡戀，世上的男人無論誰都該知足了！田葉卻毫不在乎，毫不知足。
在小雯眼里，世上只有田葉是把他與金錢分開來看的人，其他的男友，莫不使金錢的光芒晃 了眼睛。
名聲極壞的小雯總穿一件網狀的上衣，而在那網狀的上衣輕柔絲線的後面， 在肉感最細膩與激情的所在，田葉探究到了大自然創造的奇異世界。
我所說的第三只“破鞋”，就是伯經理的夫人了，想當年伯夫人掛著破鞋在大街上遊行，離現在也已有些年頭了，人們早已為伯夫人平了反，伯夫人是企業界和政界的知名女士，到現在很多面首都往他跟前湊，她這老破鞋算不算一個呢！
有“破鞋”也有“流氓”，女人當中有“破鞋”，男人又何嘗不有“流氓”呢？雖然人們都已不管我叫作家了，很多人都直接喊我“流氓”。田葉見了我面喊我孫大作家時，實際上也是在喊我“孫大流氓”呢！而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文字上不流氓，我又怎麽能成為有名的流氓！
老二自然也是流氓，他的家里有著世界各國的錄像帶，他下崗後在毛老板和高低企業曾多次求得工作，很快就富起來了，他有了錢頭一件事就是買毛帶，我在他那看到了香港帶、歐美帶、日本帶......老二說：我不喜歡看香港帶，情節太多內容太少，日本的也不行，隔內褲摸呀摸呀摸，真讓人惡心，毆美的最好，上面的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天，我與老二，田葉與另一個比我們一點兒的小江湊到了一起去，相聚在毛帶的熒屏之前，我們四個有誌青年，一個是清貧的業余作家，一個正在到處找工打，還有一個已欠債上萬的老二，另外是白領上班族小江，可謂三教九流，差不多都湊到一塊去了！我們幾個人三句話句句都離不開女人，可見我們準也別說誰，我們都不是好人。
《真實謊言》看完之後，我女人就在家里學開了：彎腰，甩臀、伸脖、劈衩、然後坐在椅子上，撫上摸下，從胳肢窩處一直摸到腳兒，然後眼光粘滯著我，再將大腿橫過來，手環抱上我的脖子，而我也隨後撲倒了這個已成為我老婆的女人，每次溫存之後我都深深感到婚姻真是一種美好的東西，它為兩性的結合提供了最方便的場所！我因此對婚姻感激涕零。
我與我女人一個流氓，一個破鞋，真是竹屋配竹屋，木屋配木屋，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小江與她女朋友也是如此，小紅是多老實的一個人哪！結了婚後卻全變了，婚姻把他磨煉成一個不知羞恥的人，以前他說的話最少，現在今卻有了一親片兒子嘴。小江的女朋友原在報社當記者，風里來雨里去小江天天見不著她的面，終於有一天這姑娘撞上了煞星，她非要報道那人家假酒是哪產哪銷的！回家的路上，幾個老鄉模樣的人截住了她，幹完以後不對衣衫破碎的女記者說：大姑娘，嫁個男人不就得了，男人一回家，劈開大腿就行了。幹什麽不好卻非要當記者。女記者失貞後，冷美人變成溫柔女人，女記者說：我們結婚吧！小江馬上一點頭：“結就結吧”，兩個人誰也不通知，家里人也不宴請，徑自領了結婚證就住到一起去了。所以我見著他時，大罵他重色輕友，把老大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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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毛大老板與伯經理合作的時候，毛大老板有幾個合夥人，比如梁經理，杜大肚子，他們四處聯絡買主，而毛老板專門負責原材料的供貨。他憑著往年與伯經理的一段關系，就把合同交給了伯，伯經理果然也不負毛老板之期望，二人拋棄了舊日的恩怨前嫌，合作的一直相當順利，從不象某些供貨商和客戶的關系，一方心急火燎，另一方卻拖拖拉拉！
毛老板事業發展的相當迅速，他成了長青樹的大股東後，原材料供應的任務就交給了供應處主任，一個外號叫杜大肚子的人，這個人大大咧咧，沒少給毛老板添麻煩，毛大老板有時會給杜大肚子打個表格，告訴他怎麽辦，出現了緊急情況又要怎麽辦，否則毛老板還真得擔心他的倉庫馬上就要滿了！杜大肚子總是想當然的認為這個材料要漲價，然後馬上發令進貨，過了一些日子一看不對勁了，價格卻又往下走，他就頭全蒙了，耷拉著腦袋來找毛老板，毛老板說公司最近的指標已經形成文件了，讓他自己算，自己想辦法去解決問題，別讓庫存費用太高了。
但杜大肚子總不能讓庫存費用降至最低，直到有一天，他竟然和上任的張普澤動起手來，張普澤年輕力壯，又有公司相當的一部分股權，他雖然無親無故，沒有一絲一毫的人事背景，卻不管三七二十一，主張撤換人選，撤換掉這個心里一點兒根都沒有的供應處主任！
張普澤是我的好朋友，他離開宏達有些年頭了，我們是生死朋友，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在一起過家家時就插香明盟，拜為生死的兄弟，但他沒有在宏達公司支撐下去，下崗自謀生路去了，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福之所優，他得到了毛大老板的重用，但在我們一塊聚會的時候，我都直接叫他老二，不僅因為他比我小兩歲，而且老二也是他的綽號。
老二私下里向毛老板訴苦，他說當個會計真不容易，說不清通不明的一筆錢要入帳，時不時還遇上杜大肚子這樣的人，而毛老板也老奸巨滑，他對付老二的辦法也是訴苦，他說：誰不一樣啊！哪個行當又容易了，就說我這個董事長吧！什麽事不操心呢！遠的不說就說梁經理，我讓他支持我的決策，他表面上馬上就答應了，誰知道私底下卻搞了個小團夥反對我，原來我還以為梁經理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呢！老二就說：梁經理是好說話，只不過他對誰都那樣，他在你面前好說，在別人面前也是很好說話，別人對你有意見，在他耳朵里叨咕幾句，他也就變卦了！我就不一樣，我不是那種反複無常的人，我會永遠支持董事長您。
毛老板笑了：我在說梁經理你怎麽把自己也牽扯進去了！
老二說：有比較才有鑒別，我做任何一項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輕易不答應別人，梁經理誰都怕招惹，你要讓他支持你，他不敢不說支持你，毛老板嘆了一口氣，對這種人真沒辦法。老二接口說：有！辦法大大的有，你得給他時間，慢慢地開導他，欲速則不達嗎！
毛老板在別人眼里是個很有福氣的人，他說他有苦惱，老二自然以為在糊弄他，老二問：您可以把事情委托出去嗎？可實際上用人乃一個老板的特權，豈可輕易地委托出去。毛老板看出了老二的懷疑，就說：我早上來晚了你們是不是說我不為人表率？老二楞了一楞，就說：那是他們那麽說，我可認為階級就應當有特權，您來晚會兒那是應當的。毛老板又說：那我昨天來早了一會兒又有人說我不讓下屬活，有沒有這事？老二幹笑了幾聲：那話可不是我說的。毛老板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無論怎麽做都是不對的，誰讓我是老板！
當老二把一份兩百字的報告書交到毛老板手里時，毛大老板非常奇怪，他問：你給的這是什麽東西？老二頑皮地笑笑：董事長，這是我和田葉搞出來的收入合理化建議書！毛老板看著那十幾行字哭笑不得，他從沒見過這麽短的建議書。老二說：您以後常會看到的，凡是經我手整理的東西都簡單易看，在我和田葉的眼里，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複雜深奧的東西。
老二說得不假，老二的口氣再狂也是一語道破一個真理，世上許多事物道理都很簡單，但許多人總喜歡把這些事情弄得太過複雜，比如國有企業的困難，翻一翻報紙看一看雜誌，這個抓大放小那個實現四自，一個個都說得煞有介事似的，大家都覺得很有道理！可越看越糊塗，越聽越玄奧！老二剎那就明白了，某些人就是靠這套本事吃飯的，化簡單為複雜，複雜玄奧才能顯出他們的水平來！老二自己大學畢業那年寫論文也一樣，一篇論文總共才十頁來紙，他卻故意在後面輟上了六頁的參考文獻，還全都是外文，那全都在糊弄老百姓哪！
人越成熟，就越有一種化繁雜為簡單的本領，而田葉卻總沒有長大，他總把人分為兩種，即好人與壞人，他辭職以後來到了毛大老板的公司，這種看人的看法卻沒有改變過，在我們看來幼稚的態度，卻是他與眾不同的地方。
伯經理在長期當權的經驗中也有自己的化繁為簡本領，比如在用人上，他把下屬也分為：自己人和非自己人，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劃的，只不過有時我們都不承認罷了。比如我明知這個人做得不對。可這個人是我的小舅子，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這樣讓他過去了，伯經理還把自己人分為能幹的人和不能幹的人，即是能幹的人，又是自己的奴才。伯經理只會任用這種人。管理學上說：成功的領導者面對繁多的工作時，他們會委派出去，自己則主抓大事要事，這就叫授權，伯經理是最擅長授權的一個人，但以前他卻把授權的對象搞錯了，比如有次授權給他自己的老鄉，老鄉反倒攜卷公款私逃，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苦心，還有他曾授權給一位摸牌協會的小夥子，委任他擔任工會主席，他卻連一次娛樂競賽也組織不好，弄得亂七八糟時間地點全搞錯了。他的用人能力讓周圍的同事大大的懷疑，他才認識到，德才必須必須兼備，有才無德固然會貽誤事業，但有德無才也不能擔當重任。所以他就摸出了一條規律，他只任用那些即肯臣服於他又有本領的人，否則他的授權還真成問題．伯經理這套人與人之間的劃分法依然沒有變化，反而變得更加簡練，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咱們等價交換，誰也不占誰的便宜，誰也自然也不會吃虧。
毛老板作為一家私營公司的董事長，他在長期創業過程中也找到了許多化繁為簡的辦法，若是以前、無論是他還是其他的幾位董事搞變動，總會在公司里遇到很大麻煩，沒有多少人，會支持董事們的改革計劃，他的都會很怕，怕毛老板們的改革方案會把他們吃了，甚至連帶著把他們骨頭也啃了，現在就不一樣，毛老板懂得了很多技巧，多年的管理經驗讓他懂得了許多樸實無華的處事技巧，可事情就這麽簡單，一加一就等於二，所以不論人事上的變動，還是重大經營策略之實施，都不會引起太大的動蕩，每個公司里的職工都明白，這是一家私營公司，變就比不變強，變了就會比以前更有效率，他們視公司的改革為利益。
毛老板拿到老二的這份建議書，固然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奇，但也並非不在道理中，越是有才華和本領的人，他們的理論也就越簡單，而田葉和老二這種人，無疑就是這種人，他問他們新近兼並的企業為什麽會虧損，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只說了兩個字，管理。
通常兼並管理不善的企業都很劃算，毛老板每次都指派老二去兼並企業任臨時總經理，總而言之一句話，老二辦事，他很放心。從老二的經營手法和魄力上，毛老板不但看到了簡單有效的吞吃企業的方法！他也看到了自己年青時的影子！
  


六


我同情田葉，田葉活該倒黴，田葉是個大忠似奸的男人，誰見了他都對他不會有好印象，我差一點兒做出阻止小雯認識他的決定，而他的相貌又實在過於奸詐了，無論我從哪一個外在的方面，我也看不出田葉會比老二要強，在小雯最初接近他的日子，我們都一致認為他只是和其他俗人一樣，卑微，鄙俗而且很無恥，所以毛大老板的女兒毛雯，後來會嫁給田葉，實在大大地讓周圍的熟人們大吃了一驚。
田葉曾向我敘述家里的寒酸日子，他的家實在是太窮了，他母親炒菜從來都是用上次吃過的菜湯，田葉如果想潑掉，母親就會攔住，母親指著菜湯上的油花對田葉說：這都是油啊！而且田葉還會知道，這菜湯會連續不斷地一直炒下去，至今為止，他都不習慣把吃剩的飯菜倒掉，他對他的妻子小雯說：這都是錢哪！這讓驕生慣養的小雯象大猩猩一樣看他。
小雯愛上他是個迷，愛情本身或許就是一個迷，人們從常理推斷不出它的前因後果。
剛剛大學畢業的田葉分到了宏達公司經營科，和老二一塊兒工作，而且如果我不回家，兩個人就會同住在單身宿舍里。老二對田葉很感興趣，他經常從基層跑到宿舍里找他聊天，私下里還背著我跟他探討人生意義 ，他們一起去打球、遊泳、我不覺得田葉有哪兒點不對勁兒，直到有一位大專畢業生分到宏達公司機關任打字員，她過去和田葉是同鄉，女大專生未出嫁前又好說又好笑，嘴巴從來沒有停下來的時候，這為我工作之余搞文學創作提供了源源不絕的素材，但嘴巴能說也不是件純粹的好事，她竟然連帶著把田葉齷齪的過去也一並說了。
女大學生說：田葉大學時打過架，還調戲過婦女，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人才獎的得主，學校真可能會給他來個處分。田葉的事傳出去以後，許多人就對田葉異樣了，田葉據說也開始慢慢地撒謊，而且愈加嚴重起來，後來還拿同事的東西用，此位同事也“氣”壞了，對他說：好！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
我對老二說，田葉人性不好！
老二說：不見得，人被誤解通常都會這樣的，人年輕時犯過錯誤不等於他永遠就不能改正，在我看來，這只不過是他和一位同事的小誤會而已！以前那人和他相處也沒有什麽不對嗎！只不過這兩個人有了誤會卻不溝通，他們誰都不再象以前那樣真誠共事了，都開始用假話敷衍對方，他又不愛說話，所以這壞名聲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出來的。
老二又說：合則分不合則離，此同事看出來和田葉呆不了太長的時間，因此他道義上不再會為田葉負責就借口一點兒皮毛小事斷絕與田葉的關系，事情就這麽簡單。國外有泛性論，我們中國則有各種主義，我想領導們評價田葉就是從首先上一棍子打死的，哎！老二接著發出感慨：我們從小受教育要行得正坐得端，五講四美三熱愛、見義勇為、奮不顧身做了好事不留名，但我們就不想想，這種教育有什麽效果呢！長大以後還不是麻木不仁自私自利做了壞事不留名。相反，善良的人們卻處處遭受打擊，他們被教育給壞了，他們根本不具備自我保護的能力，田葉什麽都懂，就是不懂保護自己，甚至會壞在一些鼠輩手里......
我說：如今許多人要壞田葉，你認為是受伯經理的暗示？這些鼠輩們看見田葉招惹了伯經理，便紛紛斷絕和他的關系，然後爭先恐後地打他的小報告，抓緊時間的向主子獻媚，你真是這麽認為的？
老二點了點頭：老大你不糊塗嗎！說實話這些話我也就是當著你的面說，換個人肯定會打我的小報告，然後領導就會送我一雙小鞋穿！
我學著田葉奸笑著，一邊臉冷若冰霜，另一邊卻象老鼠般地微笑著：可我要是打了你的小報告呢？
老二也笑了，孩子似的純真的笑著：那我就離開宏達公司，你要真打我的小報告，伯經理他肯定會給我小鞋穿！不過我這人與別人不一樣，他要是真得跟我過不去，我就跟他也過不去，偉大的毛主席教導我們：晚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臉皮如果已經撒破了，不如幹脆就扯將下來！
老二又說：自古忠臣鬥不過奸臣，忠臣只算計工作，而奸臣卻只算計忠臣，所以自古以來沒有一個忠臣會有好下場的。
田葉辭職的那個冬天，溫度驟然急劇地降了下來，此時的田葉已將近三十的人了，他也象其他中國寒酸腐臭的人一樣，自以為是個懷才不遇的人，他把自己當作中國兩千年以來思想界開天辟地的人物，除了孔子，那他就是最偉大的了。但他自從辭職以後，到大街工地上打工，在混雜各種人等的盲流隊伍里四處流浪，他這兩千年來才出一位的思想家，也就這麽夭折了！他象畜牲一樣天天去打工，一天下來之後他又約好幾個打工仔去看黃色錄相，錄相多放的是循環場，有時會夾雜著幾段毛帶，他們一個個提心吊膽著，錄相點人少了警察還輕易不來，哪一天人擠人，人告人田葉這常看也找不到座位時警察就來了，警察手拿警棍堵在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外地人五百內地人二百五，屢抓屢放屢放屢抓，老板與警察都財源廣進。可田葉這些打工仔們又能幹什麽呢？難道去嫖妓嗎？田葉想嫖的時候還一時真找不著女人，等到有了機會卻完全沒了舉，一天包工頭用拖拉機馱來一位“大奶奶”，田葉等人一個勁幾的直擺手：不行不行，這些日子正陽痿著呢！
春節到來的時候，田葉孤零零地一個人躲在工地臨時搭建的土房子里，他對時不時來看他的小雯說：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從不後悔。田葉說這話時露出他貫有的那種奸笑，所謂笑不露齒謂之淫，田葉混到這份兒上居然還能這樣笑出來，這讓毛大老板的女兒震驚不已，終讓小雯對田葉從鄙視到警畏！


七


春節本是田葉小時候最盼望的節日，他長大了發現年過得越來越沒意義，他見到大批大批的下崗工人，他見到花大把大把鈔票用來購置年貨的人只是大款們和老板們，而下崗的工人們年卻是越來越過了！誰還有心思買花炮呢？賣炮仗的人從大年三十直到正月十五，從早晨擺攤直到傍晚將至！一個個大眼瞪小肯，偶而來幾個人光顧一下，剩下的便是一群嘰嘰喳喳，沒有錢的窮小孩兒們，在炮攤前留連忘返。
十五又來了，十五是賣花的日子，本市最大的幾家單位和企業都購走了上千元的禮花，他們的人坐著小橋車在攤前探出頭來，問一套值多少錢，然後把地雷似的禮花彈放在橋車的後艙里。
夜晚降臨了，田葉這個孤獨的打工仔，他靜靜地一個人走在節日的街巷上，他本人的寂寥與無奈與暄市的節日夜晚甚不協調，田葉清晰地看到，在宏達公司大樓的上空，一顆顆的禮花蓬然炸開，然後流星四射，一串串的紅燈綠燈又從天空中冉冉降落，田葉的心便如刀割一般疼痛起來。
田葉很有意思，他看清了陰謀之後，很快地就鎮靜了！他已經把這個世界看透了，他看透了這個世界而且連帶著把這個世界的一切都看得分文不值，所以他就毫不猶豫地辭了職！辭職後的田葉雖然悲憤卻毫無悔意，他到高郊外的河床上，擡沙子，扁擔壓入了他的肩里，壓縮了他那滿腹經綸的螳螂細腰，他卻仍然是笑著的，肉體的痙攣對於精神上的折磨，這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我這個與田葉相交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他可以用英國著名喜劇家蕭伯納的一段話來評價：不可思議，對工商業深惡痛絕，對法律一無所知，和文學藝術無緣，對哲學毫無野心，可是他掌握了世間最大的秘密，叫歷代哲學家看不透的，叫古今中外律師們無法解釋的，叫工商業大享稀里糊塗的，叫藝術家們走投無路的，你居然掌握了這個秘密，你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天哪！你是天才，你是大師中的大師，你是神！
而我和伯經理這些人，自以為自己是神，自己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其實，我們只是這個社會的一群渣子！不管我們有多高的職位和權力，我們都是不折不扣的國有企業的蛀蟲。
田葉搞改革，就一定會觸動我們的利益，他有創造力，有想象力，敢於去做別人不敢去做的事，他才成了一個有爭議性的“缺陷幹部”！這一切全都是他自己招惹來的！“群眾對他不滿”領導對他心懷成見，他就自然會下臺，不是他會不會下臺，下臺只是個遲早的問題，田呆轟下臺時，宏達公司上上下下議論紛紛，大有禍患已除心中踏實的感受！我們並不為少了一個講真話的人而痛心疾首，我們一個個興致勃勃，無比暢快，茶余飯後又多了一個閑談的話題！我們把田葉的辭職看成是對敵鬥爭的重大勝利，這讓我自己也懷疑，善良和誠實還有沒有號召力，在這次起哄式的貶損中，我們這群小人扮演了多麽下流的角色！
在民主評議會上，領導們一致敲定田葉“暫不任”科長，實際上田葉已被掛了起來，掛起來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隨時都有被一腳踢下去的可能，田葉受不了這上不上，下不下的滋味，幹脆自己跳了下來，於那年的冬天憤然辭職，年僅二十八歲！
在悲劇美學中有一個問題我曾認真地深思過，那就是悲劇性與必然性的關系問題，這對我的創作或許是有些啟發的，從布魯諾的被燒死到田葉的“暫不任”科長，從張誌新喉管被四人幫割斷到老二主動申請下崗，我都覺得有一種必然性在支撐著它們的發生，這種必然性揭示了悲劇發生的一個哲理：單獨的鬥爭必然導致失敗，最先起來反抗的人必然首先滅亡，田葉與老二的下場就是範例！
辭職後的田葉瘦了整整一圈兒，本就削瘦的身材更加單薄了！但他找到我頭上時，兩眼爍爍放光，那是一種仇恨必報的光芒！
田葉問我：你的寫作水平怎麽樣？
我自豪地場著臉，很不客氣地告訴他：只要有素材，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田葉的眼睛更亮了，聽完我的表態，便掏出了下面的話：你寫小人，寫小人，我出素材，你寫小人，我雖然當科長才半年，但宏達公司某些人的勾當我全知道，我要你寫出幾個小人來，我要叫全天下的人都不叫小人為小人，都直接喊他們的名字！我要讓壞我的小人們一個個都擡不起頭來！
田葉隨後抖落出宏達公司最後的施工隊的陰暗內幕，他說：那個隊的帳一團槽，公帳入私帳，私帳混成公帳，純粹是混帳，伯經理撐腰沒人管這混帳，我管了一把，所以他們對我耿耿於懷。
田葉說：我說得對，人家卻不按我說得去做，這就叫強權壓制真理，要想人人都認識真理，就得把醜惡的東西全寫出來，讓大家都知道它，都能認識它。大經理既然說這種話了，群眾們怎能會聽到這些話的真偽呢！　群眾才知道一點：大經理的話怎麽會錯，領導的話豈能有假，這在社會心理學上就叫“權威效應”，“權威效應“的責任不在領導，而在群眾，因為你群眾的水平就不高，領導說一名你就跟一名，那人家能不壓制你，那能怪人家不重視你！
田葉說：伯經理有三個“有利於”，一是有利於他的聲譽，要讓你們這樣的人多寫文章，多歌頌他的光榮事跡；二要有利於他的腰包，禮品、紅包多多益善來者不拒；三要有利於他的位子，為了保住他的位子，“親小人遠賢臣“在所不惜，有誌於這三個有利於的人只要按這三個有利於辦事，他就一定能升官發財，步步發達！
田葉說：社會心理學家指出，領導要能創造出一種氣氛，使掌握真理的少數人願意甚至感到必須說出真理並加以闡釋，但伯經理卻創造出了完全相反的氣氛，他的氣氛就是讓人人都不說真話而又說假話，人們在這種氣氛中不玩虛的簡直過不下去，誰也不敢有與領導者完全不同的看法！
田葉說：權力是伯經理謀利益的工具，他的地位越高，權力也就越大，他的私欲也就越重，他就自然地越發地貪婪無恥。在他眼里，幹部和群眾是企業中截然相反的人，雖然同為國家的勞動者，但有高低貴賤等級尊卑的差別，他既然當了宏達公司的總經理，就必然要淩駕於宏達企業的職工之上，他自然就更談不上為職工謀福利了，伯大經理在其位不謀其政，為官一任造禍四方，是個典型的腳踏職工血汗，靠打擊和排擠成長起來的實幹型幹部！
田葉說：一個領導要找人分恨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把權力全都集中到自己手里，這權力有種兩重性，它即可以用來為職工謀福利，也可以為自己謀私利，管理學原理告訴我們，權力通過制度下放到低得多的層次上去執行，必然將大大提高企業的運作效率，伯經理卻大權獨攬，事無巨細都要管一把！
田葉最後又談到老二當年在基層被壓制時的“內幕”，田葉對我惱怒已極地說：他那個隊長純粹是禽獸，是卑鄙，是恥辱。我這麽做可是有根有據，奧斯特洛夫斯基說過：只為家庭活著，那是禽獸的私心，只為一個人活著，這是卑鄙，只為自己活著，這是恥辱。我對田葉的話點點頭，那個隊長的的確確是個禽獸。
田葉說： 壞人的辦法之一就是給他責任， 卻又偏給他權力，黑鍋讓他來背，但大權卻攬在自己手中，他讓老二技術員，卻不給他指令權，最後又在民主評議時以技術員的資格評議他，他怎麽有民主評議合格的把握。
我聽了田葉的話恍然大司，我也惱怒已極的說了一句話：我一定把宏達全部的醜聞寫出來。


八


我分朋友為三類，一類密友，比如老二，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他離開宏達公司多年了，我們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朋友用不著太多，有一個就已經足夠了，密友太多那也就不叫密友了。第二類朋友就是男友，男友我只遇到一個人，那就是田葉，田葉毫不忌諱地給我忠告，潑涼水每一個人都會，田葉卻能潑到地方，他的涼水總能使我冷靜許多！田葉走後，我就再也沒有遇到一個男友，我的文章與人品從此再無長進！
余下的人，我只能稱為“賊友”，所謂賊友，古人話說：利則相攘，患則相傾，伯經理就是我的一個賊友，雖然我和其他人與伯經理都稱兄道弟，拱手楫讓，一副親善面孔，然而下面掩蓋的卻是最冷酷的利益關系，我們每個人都小心翼翼，抵防著面前的這個人突下黑手。
伯經理終於在他四十五歲那年壞於他曾經壞過的田葉之手，他的選擇無疑太不正確了，在家人與朋友的規勸下他非要當這個萬人唾罵的國企經理，結果下場之悲慘也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伯經理在位的日子，他如果打一個噴嚏的話，周圍的人都會為他感冒的，這種一把手的威力他盼望多年，到手之機會豈肯輕易錯過。
但下臺之後，幾乎沒人去拜會他，他非常感慨人世間的炎涼。伯經理對伯夫人說：他們根本不是我的朋友，如果是朋友為什麽都不來看看我，讓我落得今天的下場。我記得本市有一個罪犯，他被判極刑前也是這樣說話的，他對他的那些鐵哥們說：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如果是我的朋友為什麽不早點兒規勸我阻止我，使我落得今天的下場（他的情況比伯經理顯然嚴重的多了，但有一點卻完全相同），他們的身邊沒一個密友和男友，全都是一幫“賊友”，這些人一個個八面玲瓏的油頭滑腦，我知道李宗吾有《厚黑學》專蓍他們一個個都是研究過的，臉皮厚而且心腸黑，但從表面上卻看不出！
伯經理是個歌唱家，我這可不是誇他，他在不同的人面前有著完全不同的聲調，比如他在職工面前，他發的高音，高得威嚴，高的嘹亮。有錢有權的人發音豈不都是這樣。田葉卻不同，雖然他曾是經營科的科長，他手頭的權力卻非常之小，二線的工資又不高，所以說話總沒有底氣，伯經理在行業協會的領導面前發音就變了，此時他發的則是低音，他的音色此時柔和而且相當的平緩，有時急往下沖，低到了令人可憐的地步，任何一個領導都不願欺負他這個可憐巴巴的人，誰會都欺負一個舔你腳趾頭的人呢！你最多只不過會把他吆喝到一邊去！　伯經理在與我的燕燕合歡時他發出的則成為顫音，在顫音中他的水庫中水位逐漸上漲起來，火車由慢至快的發動起來，當水位最高火車最快時，他的顫音就會停歇下去，一首歌也就唱完了！
我認為：一個男人與女人做愛時應當低著頭一聲不吭，沈默無語，女人可以如實地表現她們的性愛中的興奮與快感，男人們卻不能，男人受了苦要壓抑，有了幸福也要壓抑，這才能表現出一個男人沈穩的軸心來！
但伯經理卻敢發出顫音，看來權力和金錢的確擁有魔力，能使本來沒出息的樣子變得自信和風度起來！然而，伯經理這樣的人自然絕不會僅僅同一個人偷歡，誰也不能用三角或四角的這樣的詞來形容他，豈碼是五角，六角，甚至更多，我女人只不過是其中的一角而已，但這種事情也不可鬧得太大，只要恰到好處，伯經理上面的人也不會計較的，他們會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又比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當經理的人怎麽可能不搞些色情交易。
領導與群眾是不一樣的，領導搞女人那叫風流，職工搞女人那叫流氓，領導與群眾不但在規章制度上與職工不一樣，在生活作風上也不一樣，我與春花發生關系後，領導就找我談話了：你這樣下去影響很不好，這會影響到你的前途的！由此可見，搞女人僅僅是領導者的特權，我們這些人招惹不得！
年輕時我不能理解女人的能力，尤其是分配許多男人但卻從不讓他們撞車的能力，所以伯經理擔心地給我介紹對象時，我只有感激涕零。
報著紅蓋頭的女人對我說：你向師傅行賄，可以獲得技術，你向班長行賄，可以獲得威望，你向隊長行賄，可以及早轉正提幹，而你向書記行賄，入黨也就不會太遠了！我們女人不用行賄，我們有這個。她一撩裙子，露出那玄奧的所在，接著說：你必須有伯經理這靠山，你才有機會調到二線！你這樣的好青年才有施展才華的機會，我看過你的文章，你是我早就想嫁的人！
我立即就開窗了！時代畢竟不同了，許多事情的目的也不一樣了，以前有女人與領導發生那事，那多半為了入黨，為了食物，除此還能有別的什麽目的嗎？女人不與書記發生關系，不與主任發生關系，偏偏要與伯經理發生關系，沒有他圖，只為女人生存，只為嫁給一個她久已傾幕的文化人，她為了我的愛情，竟付出了女人最寶貴的東西。
然而我已經奈不住性子了，基層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道理，而伯經理終有一天會來的，便與女人商量了一條早點可使我飛黃騰達的辦法：
我開始為伯經理與女人私通安排環境了，我將屋子設計的一片暗紅，如同少女處子之身被破的情境。這可以積極地調動領導“性”趣嗎？紅色的窗簾抵擋住了外面強烈的光感，室內一片淫蕩！女人側身躺在柔軟的床上，陷入了一種極沈醉的怨婦狀誌。
而領導終於來了，一個與我妻子同樣空虛孤獨的男人來了！他在夜晚飲酒之後，趁著酒性向我的層子靠近了，我恨不得他馬上就躺在女人的身邊，然而領導太過小心了，他怕的是正當合歡的時候丈夫突然出現，他要的是偷情而不是嫖妓，因此他開始就小心翼翼確定沒有男人才敢進來！
我已經看到領導把女人象剝花生一樣剝幹凈了！可我女人還在說啊說，嘮嘮叨叨破壞著我精心營造的氣氛，領導笑咪咪地把手放在女人的胸口上了！女人終於停止了說話，她渾身上下一震，側過頭就去親吻領導，眼光粘滯在伯經理那中年田人成熟的臉上．
英雄難過美人關！男人都有同樣的致命的弱點，所以領導終於落在了我的手心里，他們淫相已暴露了，女人胸前的兩團尤物於昏紅中跳動！她那快活而嬌滴滴的聲音於屋中飄蕩！領導的大手在女人身上自由地遊走著，穿過雙峰峽谷，抵達平原地帶，然後進入茂密叢林，最後陶醉於那個玄奧的所在，領導那長久的用一種探求的目光在那個地方註視了許久，終於在顫聲中進入了女人身體！
於是，我舉起相機，從暗紅的窗簾之遮掩中魚躍而，了，嚇嚓地拍下了這個精彩的瞬間。
領導從快樂的顛峰突然跌至最尷尬的境地，領導又從最尷尬的境地震驚地發現一切皆早有預謀，領導光著腚蓋也不是不蓋也不是，目光恐懼地盯著我，但領導畢竟久經殺場，幾分鐘的尷尬之後終於變得冷靜，他只輕松地問了一句話：小孫，你不是早就想調到二線去嗎？
女人對領導說：她的青春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她想趁著年輕尚在留下一些可以紀念的東西， 我們可並非是惡意的挑釁。但伯經理根本不這樣看，他總想總惦記著收回那張照片，他的擔心太過謹慎了！以至於他為了保險起見，不但把我調到了二線，還安排一份兒別人想都想不到的美差，那就是在資料室做些歸納整理工作，所以當時我很遺憾，我片麽沒當成抓拍記者呢！倘若我抓抓拍到了總統與首相偷歡的鏡頭！那一定會賣個大價錢！　但回到現實中來，我是在中國，這種領導與女人偷情的照片哪個新聞單位也是不敢印的！何況這次只不過是個中型國企業的經理，若有人買，那就只有伯夫人，而伯夫人肯定會告我們訛詐，我們夫妻倆如果那麽做，那就有可能蹲班房，那可絕對不行！



九


有人說，下屬如果有了“三個一”，處處就爭第一，所說“三個一”，即有一個好領導，有一個好環境，有一好家庭。而這個三個一我卻全都還沒遇上，我一畢業反而遇到一位自己討厭的上司，工作環境又在基層，艱苦的野外作業環境，再加上一個人離鄉背景的闖事業，我怎麽會有心思去爭第一。
隊長挑剔成性，他已經成了一個專好挑剔的人兒，不但別挑剔隊里的職工們的不是，也挑家里的妻子兒女的不是，所以他不但讓我們這些職工們難受，也讓家里的妻子和兒女們難受，他的挑剔性情居然也延續到了家里，隊長老婆就覺得她這丈夫成天“婆婆媽媽，嘰嘰咕咕如同一只蒼蠅…其實不是一只而是一堆蒼蠅在圍著她轉，使她真想一把抓住它，擠破它的肚皮，糾出它的腸子再往它的脖子上一勒這個世界就清靜了！我也煩這婆婆嘴煩得要命，尤其是隊里出了事故的時候，但年年難過年年過，他與職工們有種天然形成的隔閡！
他老婆總覺得夫妻關系陰冷，性生活一點兒樂趣也沒有，丈夫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她還不能反抗他，只有假裝哼哼了事罷了！他要是還不滿意，那就唱做念打一起來，丈夫要快活，為人妻的就該努力配合起來，畢竟丈地的角色已經固定化了，他分不清自己該扮演什麽樣的角色，他只是一貫地把那種權威心理延續到家里。他工作上以自我為中心，對下屬求全責備，冷嘲熱諷，回到家里又把氣出在妻子身上，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啊！是生活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隊長的老婆有病，一種長年需要補養的病，生了個孩子又沒屁眼，還得到醫院做出一個人工屁眼來，他醫藥上的負擔太大了， 再加上工作中的勾心鬥角，他不想成為一個挑剔人都不可能，但隊長卻不明白，他妻子實際還是不愛她的，愛的只是他的鈔票，他是她的一張長期飯票和源源不斷的錢包，只不過一個人如要擁有一張可以長期使用的飯票，她豈能會不付出代價。
他老婆對他沒“性”趣，卻必須表現出“性”趣來！
我做為他的下屬對他也沒興趣，但也要表現出興趣來！
這都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直到後來我調到二線任由老婆與經理鬼混，那更是生活所迫的問題了！
伯隊長趕上了好時候，他恰巧趕上了工人出身的伯經理，所以伯經理很快就把他提拔了起來！兩個又同時姓伯，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微妙感受。如果是前任葉經理，何年何月才能熬出頭啊！但機遇終於來了，機遇來時一個人想擋也擋不住，機遇使伯隊長成了全公司最出色的隊長。
伯隊長不但姓氏與伯經理相同，而且工人們對他們的稱呼也恰巧相同，工人們都稱他們為“小人”！
“小人”們一旦當上了領導，通常都會具有以下特征：對上與對下不致，人前與人後不致，當官前與當官後不致，言論與行動不一致，進一步說：小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正是社會上流行的那三句話：一切從實惠出發，理論聯系實惠，表揚與自我表揚相結合，小人得勢就是這個樣子的，而絕不會有你想象的另一個樣子的。小人就是小人，誰也毫無辦法。
伯經理在公司活得最好，而伯隊長在全公司拿得最好！所謂活得最好，指得是公費嫖娼，公費聚賭，公費吃喝拉撒睡，直至公費出國旅遊。還有一種是公費培訓、比如伯經理已經四十多了，他還去英語培訓，那不純粹浪費國家公款嗎！
伯經理是不會收小賄賂的，但他絕不會不收賄賂。如果他不收一絲一毫的賄賂，他的收入恐怕連隊長的零頭也趕不上，伯隊長一年收入十來萬，明里暗里十來萬只打他收入的下陰，但這也是沒有顯示出他的手段來，因為他還是公司先進個人，他一向較為“開明”大部分
的施工收入發到職工們手里，隊上不停留，所以能有高的收入堪稱奇跡，這讓人懷疑他的收入是哪里來的！所以如果讓我來選擇，我寧可當隊長，也不去幹經理，經理只能收大賄，大賄一犯事就要出事！小賄就安全隱蔽得多了：模模糊糊，摸棱良可！伯隊長一年的收入實際
上猜不出個確切的數字來，十萬也只是他收入估計的下限，但伯經理就倒黴得多了，他年年要申報自己的家庭收入，他如果不報收入就是犯了“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伯隊長接下的南鎮斜拉大橋修複工程結束之後，隊伍的收入不下於十九萬，他自然有權力扣留一部分收入了！此項扣除即為“招待費”！而招待費情況豈能公開，陰暗的東西豈能曝光！總不該把領導們這類蛀蟲的大吃大喝也匯報給職工吧！所以“招待費”一向是對工人們保密著的，保密的費用又怎麽能不知道會進隊長腰包呢！　他的收入的另一筆來源來自對工人們獎金工資的克扣，他今天扣，明天扣，今天收，明天收，日積月累水滴石穿！龐大的數字也許工人們一輩子都掙不到！伯隊長是個典型的中國北方農民出身，他的精打細算，工於心計，在每次改革初期來臨之時表現得尤為充分！他威脅工人們下崗收了多少好處，沒有人知道的！
蔣副頭兒的收入也比伯經理高！蔣副經理私下里對我說：你別看我驕車的沒有，專用秘書的沒有，可我權力比他實在啊！他雖然是一把手，但什麽都主管實際上就是什麽都不管，這就叫傀儡，而我只管安全，安全一路的全都送到我這兒來！這就叫現官不如現管哪！
我剛剛一分配，就正好處於伯隊長的現管之下，自然就有的我的苦頭吃了！他必然要來拿我一把！比如寫施工總結，畫施工大表，那純粹是我工程一路的事！可他卻要來管我一把！我就想，他和我同級，同為基層的幹部，分工只不過有些不同罷了！但他卻把不該管的事來管一把，越過權責來管我工程一路的事，如同美國人處處管一把他國內政的事，簡直對我是種莫大的侮辱！　他對我的工作挑三道四，如同對我的老婆挑三道四一樣！　他是不可能不明白的！所以一段時間我覺得他很不正常，但老二卻說：不是你不正常就是他不正常，反正你們兩個有一個不正常，我考慮良久，總覺得應當是他不正常，他老婆有病，生了孩子又沒屁眼！債務纏身才去幹這個人見人罵的隊長，生活真是糟踏人，使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我說他生了個孩子沒屁眼，那也是一種籠統的說法！清晰地表達是他的那個丫頭“陰唇粘連”，他起先不知道，老婆忽然發現女兒排尿不正常了！仔細一看才清楚女人的那個地方粘連在一塊了！但伯隊長不在乎，伯隊長說：沒關系，我有錢，錢可以讓沒屁眼的女兒做出個人工屁眼來！
尚未大學畢業的老二對我說：現在的當權者都是狗，你只有給他一塊骨頭，他才會對你好一點兒！
我請了伯隊長一頓香酶排骨，又加上時不時常給他買酒喝，他不但態度從此好轉了，而且我也成了隊里的勞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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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多年的勞模把我架苦了，所以我的洋相也出盡了，正應了馬克思與恩格斯在《神聖家族》中的一句話：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醜，每個人談到我，總說我不計報酬無私奉獻，吃苦耐勞，任勞任怨，說我象頭小黃牛一樣，是個好同誌好幹部，如果我想通了，那我也就不累了，但我偏偏還想不通，想不通也就心很累了！雖然調了幾個隊，我這勞模的稱號總是扔不下！
我從隊里專請了兩個月假，專門跑調動這事！兩個月過去了，接收的單位也已經同意了！事情卻在人事部卡了殼，管人事的主任說：現在一線人員少，雖然今年有幾個外調名額，可已經用完了！你我可不是難為你，你也得想想，我要放了你，別人怎以看，你放了小孫為什麽不放我，人家一問我怎麽交待！
我不願跟這些小角色糾纏什麽，這個世界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如直接找經理，打電話問清了經理的住地，便提著東西摸上門去！經理家住五層，一看這門嚇了一跳，防盜門居然安了三重，這伯經理別說貪汙了多少錢呢！按過門鈴，出來的卻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皺著核桃臉猜是伯經理的老娘，老太太問：你找誰呀！我說：伯經理在家嗎！老太太說：我那兒子開會去了，今天上搟才剛剛走的，你有事跟我說吧！我老了老了可不糊塗。我一聽嚇了一跳，她一糊塗我這煙酒什麽的不全白送了！　不如改日再來吧！於是我又辭別了老太太，回隊里接著請假，隊里的領導也很客氣：假可以請，工資要留下，但我已下恒心，只要辦成調動，工資可以不要。
我就不相信見不著經理。
終於某一天，我在經理的樓前轉了一個下午，天色漸漸黃昏，一輛轎車嘎然而止，里面鉆出了我盼望已久的經理。我還看見經理身後一幫子頭頭腦腦因此就沒敢過去。車子開走了，我趕上了伯經理，伯經理回頭一看，喲，這不是大勞模小孫嗎！我不好意思的說：伯經理，我這勞模都是哪個年代的事了！我這次找您是來辦調動的。經理說：走走，屋里談去。
我和經理就一前一後往樓上走，我問：伯經理，您怎麽不坐電梯。伯經理一拍大腿，哎喲，把這事兒我給忘了，我爬樓梯是為了鍛煉身體，我竟把你給忘了！我忙不叠地說：沒關系，沒關系，我也早該鍛煉鍛煉了！　我這人一天不跑步渾身就不舒服！伯經理說：好習慣！　我心里罵道：我在基層工作，一天到晚地鍛煉，渾身上下鍛煉的到處是病根兒，你可倒好，有電梯不坐爬樓梯玩！
我進了屋，經理又沏茶又倒水，我說：用不著用不著，俺一個小技術員哪做得上您大經理給倒水呢！經理說：瞧你說的，把我們的關系說的跟資本家和工人的關系一樣！我心里想可不就是那麽回事嗎！嘴上卻說：伯經理，你可別忙活了，我這次找您是為了調動啊！我想調到公司在南開發區的運輸分公司去！手續都辦好了！　但人事處說今年的外調名額已滿，我想請你通融通融！　經理一聽完話就沈下臉去了！你以為你說走就可以走的！　合同上簽了五年，你就得在這兒呆上五年！五年之後再說，你一方是無權終止合同的，我問你，你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調走！一線的收入在這地方不算是最好的也可以說是較高的！你說你幹嗎非要調動？我哭喪著臉說：伯經理！一線的收入是高，可我說真話，一線也苦也累啊！老早老早就說收入向一線向苦臟累險崗位傾斜，可多少年過去了反而不如以前了！您上臺後更不用說了，工作量翻了一倍，收入也上漲了一倍，可漲得太少太少了！我長年累月地往外地跑，女朋友一聽說我在施工隊工作掉頭就走！我調到運輸分公司不圖什麽，圖的就是個舒坦！
田葉問我：那時候伯經理答應了？
我說：伯經理說我送禮純屬不正之風，要不是我表現好一定全公司通報批評我，他倒是答應介紹個女朋友給我！
田葉怪笑了一陣：你送的禮太少了！然後田葉又對我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公司長久以來就存在著一個收入不公平的問題，職工情緒很大，很多人不安心工作，總想調動，那時的你就是一例！
我說：不錯，我那時限二線的人一比，不論是橫向比，縱向比，比來比去我都不滿意！田葉說：從職工個人角度講，他們不僅關心自己收入的絕對數，還關心著自己收入的相對數，收入分配不合理，報酬公平不公平！　這往往更為重要！我們中國人，文化傳統上不怕分配的少一點，就怕人與人之間不公平不公正，所以經營者，要制定出完善的獎懲制度，使工資報酬盡量地合理化，這就叫“亞當斯公平理論”！
我訕笑著說：你別跟我賣洋詞，你有沒有方法！
田葉卻一撇嘴：我也沒有方法，只不過我當上科長以後，就有辦法了，我可以建議領導使收入向一線傾斜，我將宣布降低包括伯經理在內的二線人員的收入水平，直到符合市場水平為止！那時想調動的人再也不必象你那樣靠老婆了！而打算離開基層的也不會離開了!
田葉的理想很偉大，我等了他兩年，只到他當上科長以後又等了半年，他都沒有給一個明確的答案，反而他卻一拍屁股辭職走了！
  


十一


伯隊長幹得很出色，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提拔成了伯隊長，伯隊長的工作如今包括管理所有的工人，但可惜仍舊采用老一套的方法！身先士卒，什麽事都跑在前面，構成了對職工的巨大的精神壓力，沒一個人不討厭他，沒一個人看得慣他那種野蠻的管理方式！很明顯，他不適合隊長，當然他也不可能再次被擺平了！他的隊長的位子也就坐到極限了！
宏達公司很多人都象伯隊長那樣，馬馬虎虎，很多人都不稱職，一場事故損失幾百萬，只因為值班幹部錯誤地估計了一個數字，實際上，假如某一個有人告訴我一把大火把施工隊給燒了，我也不會奇怪的，那也肯定是某個人疏忽了一個很小的細節！某工程師計算錯了一個很小的數字！宏達公司是個制造不稱職者的公司，從上到下，說一個算一個，覺得整個一個滿坑蛤蟆叫，我所說的不稱職的人，有工人作風的伯隊長，有循私枉法的伯經理，有不講信譽的左書記，還有專門挑剔是非的蔣副經理！……有幹得好而提拔上來的，也有幹得不好而提拔上來的，比如蔣經理，他是伯經理錯誤提拔而產生的怪胎，他從工程師提升為技術室主任，顯然不能勝任自己的工作，有次竟然連基本的講話稿子也擬不出來！　所以伯經理便又一次地提拔了他！這次提拔不但遮擋住了自己的提升錯誤，反而讓周圍的人覺得有希望，有盼頭兒，連蔣老鼠這種人都能提升，我們這類人肯定也前途無量了！但田葉的觀點不一樣，田葉認為，一個人不稱職，他就該離開那個職位，就該卷鋪蓋辭職換個工作，我們宏達公司為什麽，那麽多廢物，就是瞎提升造成的，但蔣老鼠沒有辭職，田葉最後倒辭職了，田葉不會保護自己不會算計任何一個人，所以田葉最後辭職也再正常不過。
相反，身為老大的我不但會保護自己和算計別人，還很精於保護自己和算計別人，我擅長巴結和拉攏。我知道一個人該找什麽樣的靠山！很多人到單位里都要找靠山而我的靠山一開始是位工程老總，我曾寫過一些論文交到他手里，他卻根本看也不看，就扔到一邊去了！　所以我幹胞直接交到另一位老總手里，並毛遂自薦送上家鄉的土特品，彼此心照不宣，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必去找頭一位老總了，我一腳把他踏到了一邊去了！
有了更好的階梯，我還顧他幹什麽呢？秦主任有了葉公葉經理做靠山，才會離開艱苦的基層，而蔣老鼠有了伯經理當靠山，才會一下子平步青雲，有靠山這是普天之下很多人發家致富、成功必備的良藥！
當初，我在基層找到了老總為靠山，所以成了正式的技術員，但在技術員的位子上呆的時間太長了，努力多少年也沒上去，如同走進了死胡同一樣！而娶了神通廣大的女人之後，終於有了出路了！我從此懂得了靠山和後臺的力量。
當田葉與老二在埋頭苦幹，很多人無私奉獻的時候，我則拿著五百塊錢去書記家打麻將。這書記家正好三缺一，我湊手，想我這小小的工程師和也和領導到坐在一塊兒了，我雖然大小也算個技術幹部，許多見了面都稱呼我孫工，但在麻將桌上我卻永遠是個輸家，而我顯然只有在輸光了之後才有可能成為最後的贏家，因為公司不僅僅只我一個工程師，還有趙工、錢工、李工……同樣學歷甚至更高才華的人比比皆是，他們經我還要工於心計，所以幾經周折，我終於取得了這個出人頭地的“三缺一“機會。
書記肥肥胖胖，確有著一雙迅捷的小手，無論什麽牌在他手底下一過，他不用看就能摸出什麽牌，而對方牌未打出，他的下張牌已經在手上捉摸了！兩張牌一比較，是自摸還是吃牌心中自見分曉！對面的蔣副經理喜歡曬牌，蔣副經理早年不得誌之是，人們都叫他蔣老鼠，卑鄙、萎瑣而且人性次，後來有了伯經理這靠山，再也沒人敢叫他蔣老鼠了，蔣副經理人性次但字卻寫得好，有大“毛筆” 之稱，而蔣副經理的曬牌是怎麽回事呢? 所謂曬牌：這規矩是亮出自己所有的牌，僅憑一張一張自己去摸！贏了自然是要翻倍的。他有時卻也可以和牌，但偏偏他不去和，要和就曬牌，所以大進大出，如同他本人人生之大起大落，跌宕起優。剩下的一位就是黨群辦的“圓珠筆”秦主任了，秦主任當年背叛了葉經理，所以職工私底下又叫他“秦檜”，秦主任辦事四平八穩，人象綽號一樣圓滑得很，誰從他身上都找不到缺點，而找不到缺點豈不是他人生最大的缺點！秦主任打牌一張盯一張，平穩沈著找不到他個人的規律，所以牌桌散時他一般總會小贏一筆！　牌桌上共有左書記，蔣副經理、孫工、秦主任四個人，我們四個人都得了各自有本人特色的病、這些病折磨著我們，讓我們天天處於病痛的壓抑之中。左書記有極嚴重的高血壓，所以公費嫖妓時他只能采用側交式，臥交式和立交式他都不行，左書記太肥胖了，再加上勾心鬥角的上層壓力，終於害得他得了高血壓，企業改制以後，他的血壓又蹭蹭地往上升，他已快到了退休的年齡了，用他自己的話：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左書記內心里厭惡這工作，可又受不了退休後的冷落，再加勞資關系的惡化，工人們一再地向上檢舉信訪，他整日里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左書記給自己配上了BP機，大哥大，密切地觀察著任何關於自己的“篡權”和“奪位“的舉動，但僅管如此，左書記對群眾實際上，還是孤陋寡聞著的，小報告也不能讓他掌握某些對不利的變化，所以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權錢交易變本加厲，爭取在退休之後可以收到更多的賄賂，以此臥養天年，平度余生。左書記自然也不會去聽取群眾的呼聲了，這讓人想起江澤民同誌的一句話：現在我們的交通、通訊發達了，可是一些地方、黨群、幹群的關系都疏遠了。左書記不管這些，他走的從來都不是群眾路線，而是上層路線，幹部路線；他與那些職工也不是“黨群關系““魚水關系”，而是“油水關系”，“水火關系”這是他自企業推向市場以後逐漸奉行的至高無上的原則。這就叫市場等價交換嗎！你給我辦事，我給你辦事，你給我好處，我也給你好處，一分的權力賣一分的價，入黨先送禮，提幹先交錢，等等等等他都計算得很清楚，左書記沒有去經商，卻在企業里面任書記，簡直是對人才的一大浪費，左書記的工作越來越辛苦了，面對大批大批的下崗工人，面對繁瑣不勝的交際應酬，還有企業領導之間的勾心鬥角，他的血壓又蹭蹭地上升了！　
蔣副經理得的則是痔瘡，這痔瘡乃是妒嫉病，一個人如果得了這種病，他恐怕終生都難得安寧。年青時蔣副經理妒嫉毛老板，那時毛老板還沒下海，他打小報告逼得毛老板下了海，中年他又妒嫉我老爸，我老爸文憑不高，技術卻是權威，他有著比工程師還高的一筆野外津貼，雖然僅僅幾十塊錢，地讓蔣老鼠妒嫉的不行；他媽的他一個小技師怎麽比我蔣工拿得還多。老了快退休了他又開始妒嫉伯經理，伯經理占著一把手的位子總是不自由，因此他得了痔瘡。一次蔣副經理與幾位領導打完麻將一算帳竟輸了幾百塊，他又想起了早年的被冤枉和不得誌，中年的清貧和寒酸，晚年將至的屈居人下，突然全瘡迸裂，血流不止，幸虧到醫院時搶救及時而未死！所以當時護士們也很生氣，這壞蛋頭頂長了瘡，腳底下流膿，整個兒一個壞透了，他卻沒壞死，真是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　
第三位是秦主任，秦主任有胃病，一說他這胃病，是為工作而得上的，一個人整天接待應酬陪吃陪喝，人不想得胃病都不行，胃病是特權階層的專利病。秦主任早年當過兵，當然他當兵的目的絕非貢獻邊防，而是意在擺脫貧困他一個鄉下的孩子，溫飽問題當時是解決不了的了！大鍋飯他也已經受夠了，“臉朝黃土背朝天”，農村的罪他是受夠了！而入伍之後，他一個月在部隊的收入僅津貼就頂在老家的月收入，他被軍隊開除那天，抱頭痛哭，從坐上火車一直哭了一路，知道的人明白他是在恐懼回鄉後的貧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哭與戰友的離別呢！秦主任回鄉後一鼓作氣，考上了大學，貧困真是一種偉大的動力，但自從他考上大學後，他的胃病就得上了，所以他的胃病還有第二個緣由，那就是胃口太大，胃病也是一種欲望病，胃口太大麽！　
第四位是我，我得了男人中不能容忍的“陽痿”病，我陽痿是因為我精神狀態不行，活得漸漸毫無原則和信仰了！我從不答應有報於自己前途的利益的事，而有利於我的前途和利益的事，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所以象打麻將這種事，別人唯恐避之不及，我卻面無懼色地接了下來！這就是小人與君子的區別，君子總有一套自己的原則和方法，小人就完全沒有，小人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就是小人的人生哲學！在我看來，普天之下哲學只有一條，那就是把利益拿到手，這就足夠了，其他的一切純屬空談，小人通常在生理上體現為一種相同的癥狀，即“陽痿”，這是生活的壓力原則的喪失共同造成的啊！　
送禮是一門技巧，有的人就能夠送出去，有的人就送不出去，送禮的人若被退回來，情況就會變得麻煩起來，所以每個送禮的人都是提心吊膽，害怕人家不收他的禮！我不想明目張膽地跑到人家家里去送禮，那也太掉我這工程師的價了！而對左書記這些人，他們缺錢，不缺煙酒，真正缺的是一份得到利益時的快樂，我怎麽不利用這個大好機會來滿足他們一下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嗜好！我的嗜好是看書，蔣老鼠的嗜好是挑拔，書記的嗜好是發牢騷，秦主任則是個麻將迷，所以說，我們四個人那天能湊到一塊去，也是相當難得的機緣啊！
  

十二


施工隊常年四處奔走，所以讓老二想起考研的事，老二的同學來信說：他們也曾想過通過考研跳離基層作為出路，但目前上研究生的費用太高了，由於考研學費並軌，沒有兩三萬的積蓄恐怕攻不下來吧！老二雖對考研很有把握，但學費卻一點兒把握也沒有，我對老二說：你可以考你的母校的研究生嗎！那學費或許會少一點兒！　老二就笑了：少一點兒也不行，至少得少一半！
老二的人生哲學是，為了生存而超越，他很快的就適應了基層的生活！剛參加工作那真叫能幹! 上上下下什麽活地他都能幹，所以他一時竟成了公司當中的標兵，老二的目標就是總經理，向總經理沖刺！一年過去了，老二雖然比誰幹得都好，但再也提不起以前的精神了！　完全可以想象他的處境，每年分配到這個地方的人成百上千，他們有的才華橫溢，有的背景複雜，有靠著才氣和運氣，都一個勁兒沖著市長，科長、經理、主任什麽的奔！手段五花八門，方法無所不用極其！老二幹得再好恐怕也是白搭了，用個統計學上的名詞：這叫“小概率事件“！凡是機會小於萬分之五的事件概率學上都稱為小概率事件，實際上就是不可能事件！老二也知道了什麽是不可能，什麽是命，老二在學校里是人人羨慕的白馬王子到了單位過得卻是人下人低聲下氣的日子！
田葉成了九十年代“組織部里來的年輕人”，而老二也受到了領導的“味” ！書記當著眾人的面說：你的才華高，可我偏不用你！要這樣的話，實際上你還不如那些技術不好的人呢！書記說這番話時理直氣壯，娓娓道來，道出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那就是天生我材必無用，自古伯樂真難尋。
也是，人生不過百年，何必計較什麽成就不成就呢？　我早就看得淡了，我在基層鍛煉的時候，從沒有人見過我愁眉苦臉過，我有我的業余愛好，撲克象棋寫字看報，與剛來宏達公司沒有太大的變化！田葉說我已經入世了！　儒道在我身上已經結合了，我幹事業有熱情，下了班又能完全融於工作之中！這並非每個人都能做到的，起碼田葉不行，田葉天生的悲觀者，他只有在感受到痛苦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自身的鎮痛！
伯經理是宏達公司混得最好的人，你不論從哪一方面都不能說他有才能，就專業性的知識事講，一個基層的工人懂的可能比他還多，外界傳言他是靠錢與女人才得到這個位子的，但伯經理畢竟是伯經理，他有自己處事的一套，伯經理什麽事都摻乎，管管這兒，管管那兒，倒也忙得不亦樂乎！別看是外行人，卻也敢於指手劃腳。
但伯經理也有發怵的時候，他見了田葉就很不自然，也許是被田葉的分析能力嚇壞了，這時伯經理就會哼哼歌，而田葉心里自然會想：如果你一聲不吭，我也不知道你怵我，你這麽一哼哼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田葉辭職以後，伯南山就找財務科小江的喳！小江就納悶，你幹嗎要跟我過不去，後來仔細一想，就明白了，他要是惹得著田葉，也不會來招惹他，伯經理有個較好的缺點，就是他從不和人背地里幹！有了矛盾就和人公平地幹，不象某些人嘴里嘻嘻哈哈，實際上卻背地里時不時給你一刀，這種人比伯經理更可惡，因此伯經理東窗事發之後，僅管許多仇恨他多年的人對他窮追猛打，但有些人卻是從心底里可憐他的！
伯經理下臺時固然可憐，但我們幾個就不可憐了！　田葉幹了五年最後被迫辭職，隨後第二年的春天，老二又主動申請下崗，而小江則更為悲慘，他給人的印象是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弄得小江的家里人跑到宏達公司興師問罪，尤其是小江的老娘，典型的東北婆娘，坐在伯經理辦公室門前三天三夜!把伯經理愁得不得了！　那麽厲害一手遮天的伯經理鬥不過鄉下的老娘們！三年之後，小江悄悄地給家里人打了個電話，這才有一點兒音訊！
最笨得就是田葉，他選擇了辭職這條路，辭職與上崗不同，下崗可以領錢走人，而辭職卻是倒賠錢的買賣，左書記說：當初你來宏達公司我們是向學校交了錢的！　所以田葉又不能不掏出三千塊錢，最後才灰頭土臉地告別了宏達！
而我呢？我調到二線以後，每天去修改一些枯燥的報表，一改就是三個小時，然後還要整理資料，公文！　公司有厚達四米的政策手冊，有數不清的文件指示！沒有幾個專業人是負責是理不出頭緒來的！田葉管這叫“公文病“中“文牘病”，他走了以後，沒人再去管這些破事兒了！所以，公司便產生我這種美差，我如同一頭蒙著臉的公驢天天轉啊轉磨一盤未放谷物的石磨，天天轉得毫無意義，每天都重複走在千萬遍重複走過的路上！
不過，我的寫作素材也因此豐富起來了！我見到了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材料！
比如，在某年某月某日的這樣一個秋天，在基層隊檢查的某主任不幸因飲酒過量而中毒致死，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所以有人就說：為什麽伯經理沒有一塊兒喝死呢！這件事就傳出去了！而且傳到了伯經理的耳朵里！　但伯經理沒有派人去查這件事，更沒有聽風便是雨的給人家穿小鞋，而是“實事求是”的分析著這件事的實質；他認為工作作風的確該好好地改一改了！職工群眾們反映太強烈了！他就發出了一則公文，要求各二線單位到基層檢查不能飲酒！要各位領導“自重、自省、自勵、自糾“，公文發出以後，果然，二線檢查等和基層領導再也不必為過量飲酒發愁了！公司上上下下都對伯經理這種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的態度表示贊揚。
但這些公文如果讓田葉看見就會找來抱怨！田葉曾說過幹部管理不是自我管理，這麽多幹部吃拿卡要卻讓他們自重、自省、自勵、自糾，自來自去結果又有誰知道呢？群眾是不可能知道的，伯經理認為：群眾從來都不是真正的英雄，更談不上歷史的創造者，他們只不過是一群隨波逐流的下層人而已！群眾的眼光也從來不是雪亮的，而是被蒙蔽著的，是睜眼瞎著的！他由公司出錢吃喝玩樂嫖妓賭賻，群眾看在眼里，卻沒有一個人說半個“不”字，企業發放百分之八十的工資，讓他們下崗他們就下崗，他們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這些人哪是英雄，純粹是群狗熊。


十三


小江對自己在宏達公司的工作想不通，他自己堂堂一個大學生，天天卻要去掃地，打水、送報紙，真真的有辱斯文！而他更想不通的是無論是哪一個剛分配來的年青人都要走這一條路！而且一幹就要兩年，兩年之內全都是這類雜七雜八的碎活兒！終於有一天把他氣壞了！　打字室的張小玲竟敢命令他把一尺鋼筆交給隔壁的言科長，其實這只不過是他的舉手之勞而已！卻非要活動活動他！小江滿腔怒火：這臭丫頭，他也學著使我！人生不得意莫過於此了！
在基層工作過的人與沒有工作過的人相比較，那的的確確是完全不同的，我從基層調到二線後，打水掃地端茶送報上上下下沒一個不誇我是勤快的人，而領導把我與小江一比，小江簡直懶得沒邊了！
我是個閑不住的人，我給自己定了一個誌向，那便是當作家，這個誌向說高就高，說低就低，假如我以後實現了目標，回頭看就會明白自己的路走對了，當初的選擇沒有錯，所以田葉盡管總給我潑冷水，寫作卻是一直在鼓勵著我的，但反過來說，如果我將來作家夢實現不了，二三十年過去了，還是那幾樣豆腐塊！田葉卻一個勁兒地鼓勵我，我那時肯定又會埋怨他對我太樂觀了！　田葉卻說：寫作其實是件很隨意的事！你盯住了目標鉚足了勁往往寫不出來，那要看你素材多不多，生活的底子夠不夠！
一個人空虛，空虛就會轉化為動力，換個意見講，一個人如果痛苦，痛苦便可以提升為價值，但這先要行動起來！宏達公司全面停產以後，我有了充分的時間來搞創作，但小江卻只憂愁，無行動，小江太懶了，我看東北人的懶差不多全遺傳到他身上去了！他懶又懶到了恨不得要貓冬的程度，一整個的冬天，下班之後，他一個人在房間里呆著，除了看電視就是睡大覺，時間浪費得有多冤枉！
小江發愁吧！他還到處找人訴說他的愁，那就是汙染生活了！你自己過不好，也讓別人過不好，那不是汙染生活又是什麽！他到處訴說自己的苦處，在他的老娘面前也訴說自己的苦處，而他老娘也就跟著他一塊訴苦，他老娘還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兒女們誰要跟他訴苦，她也就跟誰裝病，一般她只習慣裝心臟病，時間長了久而久之她覺得好象真得了心臟病，小江受了刺激離開宏達公司那陣子，她突發心臟病於伯經理的辦公室門過道上， 也虧了醫院搶救及時，電擊巴掌 打了幾下，終於把她從閻王那兒奪回來！小江的老娘是個苦命的女人，她只有一個養老送終的兒子，而其余的全都是賠錢貨，然而中途卻起了變化！
小江比我有文學根基，比如說我一直想寫一本色情小說，但小江憑技技巧就寫過一本，我從老二那兒翻出小江的著作時，掀喜若狂，簡直高興地快要跳起來！老二卻跟我裝正經，大罵小江是個流氓，竟寫這些淫穢玩意！我告訴他：這是色情作品，不能算是淫穢作品，色情與淫穢那兩者可是完全不同的！色情的作品可以發行，淫穢的作品卻不能發行，色情的作品可以促進異性之間的交流，淫穢作品卻完全不同，很多人看了色情作品後，陽痿的毛病馬上就好了！而淫穢作品卻什麽內容都有，亂倫、奸殺，同性戀、無所不有，無所不寫，沒有一絲一毫地美感！老二倒沒想過色情與淫穢有什麽不同，但經我這麽一說，也就完全明白了！我於是馬上找小江，坦誠地希望小江與老大合作共同完成一些有所諱言又不露有所諱言的馬腳的文字，但小江卻毫不思考地拒絕了！
小江沮喪地說：我什麽事都幹不了！我說：你不是幹不了而是你不想幹，不去幹！你身邊有許多小事兒可以幹嗎！但你卻不屑於幹小事兒！然而小江聽不進我的話，他已經墮落了，上也不行下也不行，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大事幹不了小事兒卻不願幹，什麽都是半瓶醋，這種狀態最難受，反不如我這個電腦和英語不甚精通的人！
一個人若得了懶病，不把他往絕路上送他就不會振作起來，有時我相信，小江的的確確該到基層鍛煉鍛煉啊！他如果在基層鍛煉幾年以後，他恐怕馬上就認識到了：一個人坐在那里，寫寫文章，發發感慨，乃是天底下最輕松的差事！
伯經理看小江不順眼，小江心里憋屈，自己一上班就蹶著屁股幹活兒，辛苦一天下來，卻哪個領導看著不順眼。那自然是領導惦記上你了。小江為此內憂外團，終因承受不起巨大的精神壓力，於一個冬天的早晨突然消失！
三年後，小江經田葉的介紹，進入長青樹某分公司做事！田葉希望梁經理重用他，但梁經理很不愉快！田葉的觀點是：世界上沒有不能用的人才，梁經理則針鋒相對，世上的確沒有不能用的人才不假，但要是一個人犯懶，那他就不成其為人才了！
小江幹了不到一年，梁經理不同田葉理論了，直接找到毛老板，向毛老板訴說自己的難處：
小江這事兒很讓我為難，無論我怎麽做都不合人意，我看小江這孩子很要強，培養培養吧。一有事就讓他傳話，他看上去自然樂意，有一天田葉跟我說起小江，就埋怨我：梁經理，小江說什麽也是我的朋友，好不容易請他到公司來，你幹嗎老跟人家過不去。我說沒有哇！　我這是培養他，當年我實習的時候師傅們用我用得越厲害，我就越高興，吃點兒苦沒什麽，重要的是人家看得起你，田葉說也許時代變了，也許小江的感受有問題，我說這樣吧！以後我只安排給他有挑戰性的工作，正好市場研究室有項市場調查，正缺人做，當天我就吩咐小江說：這項工作很重要，我交給你是對你成長的一次鍛煉，不料第二天田葉又找上門來，對我氣鼓鼓地說：梁經理，你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小江去作，小江他現在壓力太大了，我聽了嚇了一跳，這只不過是項市場調查，客客氣氣的問一問我們公司產品質量，服務態度什麽的，會有什麽壓力嗎！田葉卻說：您當然覺得沒壓力，可您工作多少年了！
一年的工作任務完成的差不多了，可時間僅僅用了四個月，各項市場調整都證明市場正在萎縮，扣我和其它幾個負責人四處奔波，求東告西，仍然缺乏很大的工作量，誰知道田葉他又跟我提起小江：梁經理，您工作是工作，雖然竟爭激烈，但也不能忽禮對年輕人的培養啊！小江現在覺得您不重視他了，他整天無精打采，人很消沈哪！
伯經理剛剛把葉經理搞下臺，就燒起了他預謀已久的三把大火，這三把大火燒得都頗有意味，人人都會猜到新官上任要燒三把火的，但沒想到這幾把火把宏達公司的根本全都燒掉了！男三陪的剛上臺就大肆點火，宏達的業績迅速灰火煙去，從那些日子起，男三陪更加臭名遠揚，宏達公司里的每一個人，都毫不懷疑伯經理的威信完全完了蛋。
三把大火，動搖了宏公司大部分職工的人心，阻礙了幹群之間的良好的溝通，也毀滅了企業里正常運轉的根本。然而，這卻可以絲毫不影響伯經理繼續升官發財，因為他當不當一把手，絕不是職工們說了算的，而是某些人物說了算的，如今盛行“三幹法”，何謂“三幹法”自己申請幹、群眾擁護幹、組織批準幹，伯經理這三條卻毫無疑問都是具備了。首先說第一條，就可肯定伯經理具備第一條的條件，再說第三條，那也不算一個大問題， “朝中有人好辦事” ，伯經理的職位前還帶著了“副”的時候，他就往“大人物”的家里跑了一千八百趟了，然後伯經理又坐上小轎車專赴佛教名山峨嵋求神保佑，果然神仙顯靈一紙公文批下來，他就坐上了宏達一把手的位子！可問題在於第二條，群眾難道真投了他的票！
男三陪仇恨四布，全公司一千人九百九十九人都恨唯獨他自己不恨他自己，可職工們確實投了他的票，這就有些奇怪了！我知道有位工程老總恨他恨得要命，老總專門做了個小紙人紮了九百九十九針然後又一根火柴燒掉了，那也是被逼得啊！某某施工隊的工人私下里傳出一句話：殺死伯南山，集資一千三。那意思是誰如果能幹掉伯南山，我們工人們寧願一人集資一千三，所以，在職工代表大會上，伯經理怎麽就可能通過呢？
田葉回憶說：別的科室我不知道，但經營科他是知道的，他們科神秘得收到了一個紅包，他們科室五個人不算實習的田葉的內，紅包二十五塊合計一人五塊錢，他們五個人都為五塊錢出賣了憲法賦予他們的投票權！
田葉說：我原把投票權看得一文不值，那天卻突然發現原來它還值幾個錢！
伯經理是這樣過來的，那蔣副頭兒自然也是這樣過來的，蔣副頭兒不同的只是伯經理往大人物那里跑了一千八百趟而蔣副頭兒他那只不過跑一千七百趟，而在第一千七百趟的“通氣”時，蔣副頭兒從腰中掏出一個鼓鼓地紅包，親自遞到了伯夫人的手里，蔣副頭說：五千塊錢！ 一點小小意思啦！轉過來第二天他又請了宏達的頭頭腦腦坐上了天聚樓，等到王八宴和各種海鮮擺上去以後，蔣副頭兒又是同樣的口氣，一起坐坐啦！
我再談一談伯經理的那三把火是什麽，那三把火燒死了什麽？ 其一把火，伯經理大肆進行企業內的人事變動，先看看誰聽不聽話，有幾個不聽話的他就讓這幾位一邊涼快去了，其二把火就是他改革了舊有的工資獎金發放政策，原先職工是拿二獎三，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拿三獎二了，雖然收入大體上與以前沒多不變化，但職工們一個個歡喜得不得了，我們指著工資表上的數目說：我們的工資漲了！我們的工資漲了！
這第三把火，就是半瓶醋的伯經理提出了科技興企的號召。他其實並未提高企業內技術人員的待遇，也沒有明顯得較為刺激地重獎政策，伯經理的科技興企的號召集中在了一種機器上，這種機器的名字喚作電腦。
但電腦就是電腦。電腦固然也算得上是現代文明的一大標誌，但電腦畢竟也僅僅是種機器，機器的東西豈能取科技的名義而代之。我的朋友老二的一些建議報告中相當明顯地指出這一點，但伯經理不管這一套，要不他怎麽稱得上是半瓶醋呢。伯經理只覺得老二有些刺頭兒，田葉他覺得有些肉頭，再加上一刺頭兒，這兩個人伯經理就惦記上了！但電腦還是要買的，一個公司自動化辦公的標誌嗎！自己政績的外在表現嗎！宏達公司九十年代業績不斷衰落，伯經理卻一批又一批地買進各種型號的計算機，然後分發到各施工隊和二線科室里，伯經理美其名曰：企業形象策劃！
公司因此輪翻往複地辦電腦班，培訓了包括我在內的大量地電腦人才，辦了初級辦中級，許多有一定水平操作技能的人，培訓出來以後，找個機會跳槽走了，我專攻打字，而打字在人才市場上誰差不多誰都會，所以我就沒跳成，我只好在停產的日子里，專門練習爬格子！
公司購進的這批電腦命運各不相同，以伯風伯隊長的電腦命運是悲慘，伯隊長霸占得這臺五八六因長年的看黃盤已經變成四八六，四八六又因長年的路途，又變成了三八六，某次伯隊長啟程遠赴吉林去施工，又把電腦帶上了。隊伍還沒進入施工地點，連車帶人都陷到泥坑里，就這麽著隊伍還沒施工，比其它隊倒先停產了，於是公司派左書記遠赴吉林去跟甲方談判，左書記這人喜歡坐在會議室里面對著大大小小的幹部豪言壯語，高談闊論，他張口可以談到國際形勢，南斯拉夫政變，閉口也可以結束一個十幾大會議的指示精神，左書記大道理多得數也數不清，屁股卻很少離開過辦公室，所以有人才說：左書記嘴千里，屁股卻在屋里，高談闊論使他耽誤了很多他應該幹得的工作，所以這次公司派左書記遠赴吉林，誰都知道結果好不了，他懂個屁呀！左書記身為思想工作者的一把手，近些年也越來越不會做思想工作了，他一年里從未參加過一次職工活動，一年里從未訪過一次職工家庭，一年里他沒有征示過一次職工意見，職工們談到左書記，都須擡起頭，挺起胸，仰起臉，然後再打個立正，最好再舉起右手，高喊一聲：希特勒！　那就更符合左書記的身份了。
左書記到了吉林，向甲方提出了三個要求：第一，賠償由於通路原因造成的損失。第二盡快落實橋梁建設的工作量。而第三，就是墊路了！前兩條甲方自然不會簽應，說到第三條甲方笑了：別說墊路，就墊石頭也不成！左書記回到公司以後，與眾頭一商量，的確是那麽回事！也別說墊石頭，墊鋼板都不成！臘月的天氣呼呼的冷風只往野營房里灌，溫度降到零下十幾攝氏度，電腦就封存在那里了！伯隊長他毫不耽心，國家的東西，壞了又有什麽關系呢！電腦從五八六變成三八六有什麽關系呢！反正電腦又不是個人的，三個月後隊伍撤回來，伯隊長再給電腦插上電源，然後再打開屏幕，他真不敢相信這電腦怎麽了，屏幕上出現了電燈西瓜皮分紙盒子亂七八糟的東西。
隊伍解散時該分的東西都分了，不該分的也都分了，這臺電腦卻沒人敢要！伯經理擔任宏達的一把手，失職是目光的短淺！當年葉經理目光眼大，才使宏達改行成了全省獨一份的橋梁建築企業，如今大橋梁該建的都建了，總不能在路上天天修立交橋吧！宏達又要考慮轉產了，但伯經理卻上宏達茍延殘喘，什麽多元化發展，什麽謀求企業發展的退路，他只是一個勁兒的修大橋，建大橋，如今沒什麽橋可建了，宏達終於要停產了，就在這麽樣一個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他卻讓蔣副頭兒搞出了個電腦數字模型，電腦數字模型告訴他，公司很快形勢就要好轉了，企業就要盈利了！事實卻是年底一核算，虧損了四百萬。
閑置的電腦如果要使用起來，就必須引用軟件，各種各樣的軟件，蔣副頭兒是有本兒的電腦愛好者，但蔣副頭兒卻不懂英語，所以他與男三陪一樣，也是個半瓶醋，公司里又懂專業又懂電腦的人有幾個，上千號人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父親，另一個是位工程師。父親好學上進，沒文憑卻有本事，沒學過中級本卻會設計程序，但我父親已經退休了，所以我父親沒權力攬這活兒，所以就剩下那位工程師，但這位工程老總有個臭毛病，太正直，這個世界正直乃是一種毛病，因為一個人如果太正直，就會觸犯某些人不正直的人的利益，所以正直的人就會挨整，挨整的結果，自然也是沒權力進行軟件的設計。
伯經理罵道：好了個×的，狗日的，千號里人找不出個懂電腦的。
因此伯經理將此事委托給蔣副頭兒，蔣副頭居然答應了！蔣副頭有個毛病，能不能幹先不管，先把活接下來，幹壞了再說！果然蔣副頭兒從設計院花了四十萬買了三套軟件，四十萬一下子就驚動了伯經理，他整那位工程師時沒哭過，此時卻哭喪起臉來！他找到蔣副頭兒
說：我們真要花四十萬買這些軟件嗎！我認為你就能設計軟件！蔣副頭兒心里說：我會設計個屁！嘴上卻不能說呀！嘴里說得是另一套哇：不行，必須買，這些軟件專業化太強！隨後，蔣副頭兒試圖在企業管理和技術工程中運用起來，竟然失敗了！但蔣副頭兒急中生智，又
投資二十萬，委托市場電腦咨詢公司設計了那個大型數字模型， 用以研究市場行情的影響，公司政策對企業影響！模型搞出來後，許多領導幾乎把那三套軟件的事拋到九霄雲上去了！大家彼此彼此，都是拍腦門決策，拍胸脯保證，拍屁股走人的人物，所以蔣副頭兒的決策
知識，大家都不以為然，算是交了學費了！而這里大型電腦數字模型的誕生吸引了公司上上下下的註意力！各位領導乃至其他省市的同行企業紛紛有人前來觀摩，市里的領導也前來參觀指導，大家都懷疑，這模型果真那麽靈嗎！因此等人把數據輸進去以後，大家一致發現，
果然，一加一的確等於二，這電腦居然能預測一加一等二，因此各位領導深信此電腦模型有指導生產的神通！　
但一年以後，宏達半數施工隊停產，三產項目一再虧損，數字模型卻得出了一盈利一百萬的預測！伯經理這才想起老二的忠告來！　老二的建議報告中說：電腦僅僅是一種工具，工具的東西雖然可愛，但卻不是主要的，伯經理想找老二問：“主要的”東西是什麽，但老二已下崗多年了！　老二是管理系的高材生，伯經理一開始買電腦始，他就提醒領導們要謹慎，領導們卻覺得老二刺頭兒，因此老二非但未受到重視，反倒掛起來了！所未掛起來，指的老二從未得到真的授權，他僅僅是一個掛在旁邊的看客，有潛在能力的人豈非下場都是這樣！　電腦本來擔負數據處理娛樂遊戲雙重的功能，但宏達公司沒了老二、田葉，它們卻只在功能上發揮出來，老二走了以後，我重新提出電腦充分利用的老話題，我私下為領導們買到了九十年代最新版的光盤，安裝了卡拉ＯＫ，ＶＣＤ電腦多媒體的功能在我手下得到了最為充分的利用！從此領導們已可在工作之余，休息休息了！　我也受到了領導們的高度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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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眼前這個背頭白發的鄧科長跟本不把“男三陪”伯經理放在眼里，但伯經理卻不敢不把他放在眼里，此人姓鄧，又是矮子，一個是鄧小平，一個是鄧亞萍，兩個矮子都是不好惹的，而這個專門吃喝企業的鄧科長自然也不好惹，他胖嘟嘟的，下巴長著兩個，兩邊卻天然地過渡到脖子上，使人聯想起河馬來！
伯經理事先與人討論過，迎接鄧科長之檢查，乃當前生產中最重要的任務，我們以前是有過教訓的，而要執行好鄧科長一行，就得用本地的一大特產：王八宴，多少年宏達公司的先進與合格都是王八宴執行出來的！　檢查組與伯經理們在家鄉的天聚樓就坐後，一鍋一鍋香味四溢的王八湯就端了上來，在每個人輪流地上了幾趟廁所之後，鄧科長終於擦他那油光可鑒的嘴表示了態度：我們檢查團走了這麽多家國有企業，你們公司的管理是最好的、不論安全指標，環保情況，都可以說是較好的，由此可見宏達公司的各位領導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希望你們再接再勵……這時鄧科長身旁一個瘦子站了起來，伯經理定睛一看，當時就嚇了一跳，此人乃行業協會的王副主任，綽號“王八蛋”，王八蛋似乎與宏達公司有仇一樣，每次來檢查他的意見都是最多，不但意見又多又多，而且吃得也多，拿得也多，又打嗝，又放屁，酒也喝得不少，王八蛋接著鄧科長的話說：但是，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比如你們公司的資料，你們公司某些資料稍有些部分未達到貫標的要求，不符合我市本行業全體通過的ISO9000系列的質量標準， 我翻看了一些資料，有些地方問題很大，完全驢唇不對馬嘴，如果這些資料被質量保證中心的人查將出來，我們辛辛苦苦花費上百萬通過的九千成果就會毀於一旦，為了適應國際競爭的需要，我決定暫時留下來做進一步的調查。
作陪的田葉心里暗罵：這個王八蛋，看來我們還得招待他三天王八宴，吃好，住好、玩好，不然還指不定有什麽麻煩！王八蛋坐下後眾人都爭先恐後地告辭走了！　檢查團一個個都坐上了奧迪，只留下了熏熏欲醉的王八蛋，兩位服務小姐走進了雅間，兩邊一駕帶走了王八蛋。
天聚樓是宏達公司的下屬飯店，除了天聚樓之外，宏達公司還有自己的舞廳和桑拿中心！這為公司領導們吃喝玩樂與招待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論開銷多大，伯經理簽個字就行了！天聚樓的齊經理詢問得看著伯經理，伯經理向他使了個眼色，齊經理馬上就會意了，齊經理承包這家飯店多年，對其中的門道一清二楚。伯經理這天喝得很不痛快，多少年的“男三陪”日子他厭倦了，卻又擺脫不了這種男三陪的狀態，伯經理因此深為感觸：人在江湖，有時的確象水泥攪拌器里的沙子一樣，身不由已啊！
王八蛋確很痛快，他不但可以一頓痛快，還可以留在豪華的酒樓里痛快三天！他不但吃喝得痛快，還可以公費嫖妓，痛快在溫柔鄉里！當第四天早晨他離開飯店時，他的腿都快伸不直了，他覺得自己真有福氣，這種日子工薪階層想都不敢想，他卻經常可以到企業里過一過，而他抱住公關小姐行事的時候，競還有飯店經理專門為他把風！想當年他潦倒的時候就完全不一樣了，不但被雞訛過，還被阿飛們搶過，有一次搶走了他全部的私房錢，把他心疼得病了三個月！鄧科長還問他：王主任，你得了什麽病，上上下下都說你老了，該退休了。他一聽就火了，我什麽病都沒有，都是謠言，想我退休好做我的位子，沒門！
不久，田葉為了紀念那次迎接王八蛋們的考察，特作長短句一著，文雲：筷在伸，酒在斟，口在吞，會上一片咀嚼聲，多得扔，醉得昏，脹得哼，會後一片咆喇聲，令不跟，紀不遵，氣不爭，會上一片呵斥聲；這句長短句馬上廣為傳誦，並上了《工人日報》成為眾口稱贊的名文！
一個月後， 田葉作為宏達公司的經營科長， 陪同“男三陪”伯經理“圓珠筆”秦主任，“毛筆”蔣副經理，及各科室的一些頭頭腦腦，陪同本市白市長前往公司最好的基層隊進行實地參觀檢查！到了伯隊長的隊上以後，伯隊長把伯經理、田葉等人迎進了會議室。會議室的擺設讓田葉大吃了一驚，會議室並非象他想象中的那樣桌上有紙筆、或茶杯之類的會議用品，而是琳瑯滿目的瓜子、花生、香蕉、蘋果……東西放在瓷盤上，勾人食欲，會上的領導包括田葉在內話都未講都首先流下了哈拉子！更令田葉震驚的是，會議室中央的空處還有花草、盆景、賞心悅目，宛如走進了春天的花園之中，據圓珠筆講：這是為了迎接國際競爭的需要，企業形象策劃嗎！終於開會了，只見大家剝花生的剝花生，啃蘋果的啃蘋果，會議室變成了會餐室，據圓珠筆講：此僅僅為前奏，最後才是上飯店會餐。
“田科長”陪同伯經理及市長一行“考察”結束後，基層隊也編起了順口溜來，某職工說：目前在基層隊開的現場會太多了，“來的都是官了，全憑一張嘴”我們得讓他們吃好，住好、了“現場會，現場會，誰承辦，誰受罪“！所說所編的順口溜直指剛上任的田科長！



十五



“互相補臺，好戲一臺，互相拆臺，大家垮臺”，在企業和單位里工作的人大都明白，但明白這道理的人有時也會辦糊塗事！比如我早年在基層被壓制時，我的工作已經做到位了，最後竟然還有人敢壓我。當時駐隊的吳工，只因為我從不主動討好他，煙酒的沒有，吃飯的沒有，漂亮話的沒有，所以吳工就辦了件糊塗事！讓我一邊躲著去！
技術室的費主任打電話來詢問我的情況，先問我在不在場，吳工一說我在場，費主任在電話時上說了：吳工，你好好地在各方面帶一帶小孫，你好好地教一教一他。李工馬上就說：沒問題，費主任，公司什麽時候調人，我就交一個合格的技術員，費主任說：嗯，這話我愛聽！
等我走了以後，費主任就又與吳工打電話了，吳工開始訴說他的苦衷，最後總而言之：讓小孫頂崗，那不是拿公司和施工隊的利益開玩笑嗎！他跟我幹了快一個月，他那點兒經驗我還不知道！黃主任於是在電話吩咐了如此這般這般，究竟如此這般這般是什麽內容，我的小收音機卻沒收聽到！我的小收音機可以收聽移動電話的內容，但卻只能聽到一面的談話，所以很多曾壞過我的人，我卻總抓不到壞我的把柄！
但反過來講，如果哪一天我可以證據確鑿的證明誰曾壞過我，我就可以揭他的隱私，以報他曾壞我之仇！
後來我終於壞了吳工，吳工因一次事故負了責任，我在技術辦費主任耳邊說了幾句，他就下放當工人去了！
另一位拆我臺的是王工，王工搞資料搞錯的時候，他會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責任一推自己幹凈，他什麽毛病全都沒有，這讓我怎麽能不拆他的臺，拆臺的結果也同上，他最後也當了工人！
吳工與王工並非那種有本事有種的人，他們與我一樣中專畢業，外語的不懂，電腦的不懂，所以我說壞他們就壞他們，他們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當他們成了工人後突然明白了相互拆臺的嚴重後果，後悔不該為那點兒實惠算計別人，但一切都已經晚矣！“三崗制”漸漸地開始在宏達公司推行了，拆我臺的人們恨我，妒嫉是最大的一種！別看他們拆我臺時咋咋呼呼囂張拔扈！心里卻恐慌得不行，他們都知道自己是秋天的蜢蚱，活不了幾天了！比如王工與吳工，只因為拆了我的臺，沒多久就下放去當工人，工人自然也肯定幹不好，因為他們是文化人出身，體力活兒的不行，現在國企改革又有個怪現象，幹部從來沒人下崗，工人卻一個個都下崗了！故王工和吳工沒多久就又一個一個挨著下崗了！
田葉走馬上任以後，他在幹部會上說：幹部也要下崗，尤其是那些腐敗幹部，那些專會嫉賢妒能，打擊排擠的幹部，一個個都應當下崗。那些日子我正和幾個同黨算計一個能人，趁著三崗制改革好把他排擠出去，田葉卻處處護著他，言談直指我們的小人行徑。但田葉半年以後辭職當他的民工去了！我們就又開始活動了，我和我的同黨們壞了一個又一個能人，此時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以前曾被壓制過的人，一旦壓制起仇人來了，往往更兇狠，更毒辣，更有技巧和手腕！
田葉多年後卷土重來，他又開始拆宏達公司的伯經理的臺，田葉對伯經理把他捧上天又摔在地的整人手法念念不忘，他壞了蔣老鼠和挑撥了伯隊長與他的關系後，利用他觸犯了《勞動法》一事大作文章，終於讓伯經理東窗事發，險些蹲了班房！公元一九九七年陰歷八月十五日的那天晚上，伯經理在單位里與一些死黨喝酒，他大著舌頭說：毛澤東有左膀右臂，一個是朱德，一個是周恩來，我現在左膀右臂都斷了，當初我調來這個公司時，一個人也沒帶，那時候別人的一句話比我三句話還頂用，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現在好不容易穩當了，卻又失了左膀右臂！然而還有此失去左膀右臂更慘的事的等著他，下臺；國家退養，進精神病院，這都是他無論如何未曾預料到的！他以為他整過的人都是老實人都是軟弱可欺的人，他可以象捏面團一樣隨便拿他們怎麽樣都可以，即便有一天其中的某個人翻了身也輪不到他來報複，到那時他已經摟夠了，離職了，或者調走了！但他還知道世上還有田葉這種人，就在他錢未賺夠，人未調走之時下了黑手！
田葉壞了伯經理之後還對周圍的人說：當今國有企業民主評議空有其表而無有其里，雖然都是一起坐下來搞民主，但卻沒有真正的民主意識地支撐，領導們就坐在那兒，你敢評議他！我們是要評議人，但評議的首先是那些濫用職權、獨斷專橫，目無群眾，違法亂紀的幹部，而不是我這種敢說真話的人和張普澤那樣有潛在領導能力的人！



十六


每次春節來臨的時候，公司里就會發些東西，這時便會謠傳書書記誰誰的多拿了多少！我一口咬定說：我做人一向公平！你們看經理書記拿了多少，你們和他們拿得不都一樣嗎！不都是一個人十斤帶魚嗎！左書記卻打算辟謠，我對左書記說：用不著辟謠，這種事越解釋，越糊塗，不管你怎麽解釋！職工們是根本不信任咱們的。書記沈默了半響！一個勁兒地責怪自己失職！責怪自己思想工作沒做好，然後他從辦公櫃里取出自己多拿的二十斤魚回家去了！
田葉咬定魚在分之前一定有人先拿了！這讓我很生氣，於是我說：你怎麽那麽肯定魚被人多拿了！道聽途說的話可不能全信哪！我老家的二大爺聽報上講養殖蚯蚓可以致富，什麽蚯蚓已成為中外餐桌的美味食品！他就信已為真了！他養了一籮筐一籮筐的蚯蚓，拿到市場上去賣竟然沒一個人敢要！飯店的人直搖腦袋！說這蚯蚓看上去扭扭曲曲樣子那麽可怕，誰還敢吃它！把我二大爺心疼地病了一個月。
我接著說：這消息有真也有假！謠言不可輕信。
田葉笑了：我不信別人的傳言，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人的本質就是自私的，從這一點看，無論誰是經理，誰是書記。他都會多拿多占的！
田葉的話的確不假，我們每個人都在為自己著想，從來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頭一位，而把國家和集體的利益放在最後一位的， 雖然報紙和許多其他好人好事那麽多，卻實際摻了莫大水分！我本人也一樣啊！公司實行醫療保險制度以後，我從來都是實打實地花完本上的金額的，在我看來，如果一個職工一年下來花不完上面的儲蓄金，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我到醫院里看病，從來都是直接讓醫生開藥的，而每年回老年探親，不弄一兜子藥上路誓不甘心！很多人就是太老實了！
田葉是我見過的最正直和誠實的人，他卻承認了自己的自私本質！而象我們這些國家和企業的蛀蟲，卻沒一個敢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看來多年來黨和國家的教育真是白費了，變異了！
田葉對我說：你能容忍長期艱苦而勞累的生活，這固然，成為你的優點，但你有沒有想過呢！你終日里忙碌，連休息和娛樂的時間也不放過，到了現在這個年齡，仍然無半點建樹，那是因為你把精力浪費在太多的沒有用的東西上了！你的證書一摞跟著一摞，業余愛好也多的數不清，這些東西如同你身上過多的脂肪一樣，成了你猶豫不決但卻絕不肯丟棄的東西！
田葉說：你調到二線以後，有種鬧運動的毛病，資料多了突擊整理，公文盡量集中地發下去！跟負責安全的蔣副經理一樣，蔣副經理好象在文革中受了刺激！運動上癮了！春天有春季大檢查，夏季有夏季大檢查，秋季有秋季大檢查，冬季還有大檢查！合著他這一年四季沒閑著，光檢查了，看把那些基層幹部的嚇得，可工傷照出，報表上自然顯不出來！那全是假的啊！真的那可要罰款哪！老大你搞資料也有這麽一套，上面來檢查了，上上下下組織整資料，可以說是全公司總動員，等檢查組走了，文件又堆山一高了！
田葉說：我認為，凡事都要有計劃，到老想著搞運動！人越懶越累，我們的工作那可不是一簇而就完成的啊！
田葉說：你這個人也不簡單，你的哲學是，做不來奴隸的人也就坐不成將軍！
我搖了搖頭：那我就不懂了！一個皮球能否浮上來，怎麽可以取決於他能否沈下去！
田葉深沈地說：這就是我們的企業文化！我們的文化就是如此，蔣為什麽能被青睞，因為他討得了伯經理的心！伯經理這人動不動就支使別人，他讓蔣螞蟻幹什麽，蔣螞蟻二話不說，事情幹得幹凈利落！宮科長就不行了，宮科長以前當跑腿時，上任葉經理吩咐他的事他問這問那，先問怎麽幹，後問幹什麽，葉經理故此很膩味他，其實事情委托給你，怎麽辦那就純粹是你的事了，將軍命令士兵占領高也，士兵是快速跑還是低速匍匐，那都是由士兵自己定啊！怎麽可以再反過來再問將軍呢！　宮科長這人不識趣，要不怎麽等到四十歲才提上來！憑他的資歷早就該坐這個位子了。蔣老鼠的提升雖然是個錯誤，可他象個哈巴狗一樣又機靈又靈活！
我鎮定地問：那你說我也象只哈巴狗一樣羅？那你認為我有多壞？
田葉繼續說：我並不想說你有多壞，世上的壞人我知道得多了，我說你的壞最多也不過是重複別人曾經壞過的或較之更甚，我只需說你學識和見解好得很，文筆與鑒賞力好得很，你的為人處事能力好得很，就是只用到自己怎麽向上爬上！你知道你給我留下什麽印象嗎？　你躺在床上，手里拿著書，眼睛一瞇就開始咋麽人！
田葉說：你看不慣我，可我豈碼比伯經理強多了吧！　你總歸不會伯經理這樣的人吧！天天誌得意滿，小人得勢的樣子你就受得了！
我說：按照馬斯洛的層次需求論，他現在有權有錢，自然會有更高些層的追求！
田葉一聽撇嘴笑了：“男三陪”和我們永遠不一樣，他永遠只能停留在吃喝的層次上，他永遠也不會成為毛澤東所說的那三種人，反應了我們的那句俗語：狗永遠改不了吃屎！
田葉和我認識很久，他的誠實和高尚，天才與至性都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最優秀的一個，但他卻一直在宏達受不到別人的尊重和信賴，這是什麽原因呢？我想來想去，發現這個世界的確很有意思，誠實的人說話反而低沈，下作，臉上透著一種卑鄙和無奈！而滿口謊言的人卻一臉光榮，自信開朗，比如我這樣的人，我反而受到別人的尊重， 無論幹什麽事都讓別人很放心！ 田葉“混”到宏公司科長的職位上時，他卻仍然有著學生時代那種“悲觀”的人生態度，未曾改變絲毫半點！
田葉唯一讓人敬畏的便是他的目光，閃爍著對人生正直和信仰的執著，田葉這個朋友，他從不象某些小人人員共同算計職工的利益，反而時不時地卻在揭露損害職工利益的事情，他把他的整個事業都獻給他的心愛的職工，最後竟然落了個職工民主評議不合格的結果！年輕的田葉始終地反叛著這個小人得勢的單位，他始終與這個世俗的官僚國企格格不入，毅然地拋棄了眾人們羨慕得不得了的二線的職位！辭職走了，他寧可去過朝不保夕的打工生活，也不願和那些虛偽逢迎的家夥混在一起，他拋棄了自己的前半生的一切，終於開始了他後半生的事業的成功！就“正直”的涵義來講，我從沒見過一個比田葉更能把握正直的意義，他執著真理的程度簡直到了布魯諾的程度！



十七


田葉也不是什麽對“信念”，過幹執著的人，他說：我命中註定就要被人驅使：命中註定就要成為一個拿死工資的工人，田葉喜歡吃，喜歡品嘗各種美味佳肴，在百日抓周的那天，面前有鋼筆、錢幣、玩具的一大堆，他卻偏偏用手抓起了一根象牙筷子！這是征兆嗎！然而田葉長大後卻很爭氣，他考上了大學！
我對小雯說：田葉在大學時便立下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誌向，這個誌向使他雖年少卻博學！他在大學期間除了勤奮苦讀還是勤奮苦讀，除了學問外一切皆之度外，田葉對大學里的一對對戀人斥為“拆了屋頂放風箏，只顧風流不顧家“！他認為既是有誌青年就要事業重於愛情，所以他畢業之後，一路苦幹到了“科長”的位子上！
但小雯見了田葉以後卻回頭找我興師問罪，她說田葉的實際情況完全與我敘述的相反！田葉說他從小就好吃懶做貪玩惹事！考上大學那也純粹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至今他沒有談戀愛，那也純粹是沒有得著機會啊！　直到她來找他，他倒還沒遇見一個向他傾心的女人！他已經屢屢失改落魄了！
於是我轉過天來又找田葉，說田葉你就是太誠實了，對女朋友怎麽能說真話呢！這個世界哪里容得下真話，這個世界不玩虛的誰活得下去呀！
我對田葉說：要玩虛的，沒虛的不行，我寫文章從不寫真話，所以我的文筆才廣為傳誦。
不過很慶幸的是，小雯也並不是個很認真的女人，她不計較田葉的這些“惡劣”品質，她選擇情人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感覺。
田葉長得一幅翩翩的君子風度，他如果戴上圍巾的話，他就成了一個典型的五四青年。如果田葉戴上眼鏡他的目光反而呆板，倒象一個久藏書齋苦讀的呆子！辭職前的田葉活蹦亂跳，驕態畢露，是個前程似錦的才子，辭職後他終於老實多了，即便他不戴眼鏡，也呆得象木雞一樣，所以田葉對小雯說我乃仙鶴變呆的，乃仙鶴型的人物時，小雯卻說：你哪里是仙鶴型，活脫脫的一個公雞型！而且還是一只鬥敗的大公雞！
但田葉到了毛老板的企業，他一路幹到了副董事長的位子，公雞已經不再象以前那樣呆板可笑了！他在一位位高級經理和董事面前一站，目光收斂，心定神聚，令眾人們都不寒而粟！
如果田葉的才華不是太高, 毛老板恐怕也不會聘用他! 田葉與老二不同,老二一看就是潛在的管理人才,他雖然當時對公司很多工作還不懂,但他工作一兩年,誰又能斷言他不是經理的候選人呢? 老二工作不久便調到了經理辦,經理辦當時正缺這種有朝氣,闖勁和頭腦靈活的人!而田葉卻臭名昭著,如同他那頗為他爭氣的女兒。田葉畢業於本市工業大學管理專業，招聘時毛老板問了他幾個會計上的問題，他果然很快就答上來了！
毛老板隨後抽出了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由一家分公司的小經理遞上來的，上面收集了工人們的各種怨言，尤其是對職能部門的工作作風相當氣憤！雖然沒有集體的共同簽名，但也能看出來啊！所說所指肯定沒有半句虛言。
田葉從毛老板手里接過這份報告看了足足五分鐘，他隨後擡頭說：現場是最接近生產實際問題的地方，他們的抱怨一般是有道理的！而各服務職能部門長時間習慣了高高在上，以執行公司政策的執法者自居，忘了自己的服務職能，這實際上乃是個轉變職能部門工作作風的問題！
田葉說：轉變職能部門工作作風的核心即實現承諾制，所謂承諾制，即要求各職能部門人員自己為自己制定相應的工作標準，並將違背標準所應受到的懲罰公布於眾。承諾制中的承諾不能成為母雞對自己所下的蛋是方是圓的承諾，而且是下蛋之速度，數量和質量的承諾，一個企業或單位如果處於這種公開的承諾制度下，權力就會完全地，轉化為責任。
田葉說：我當年提升為宏達公司經營科科長，曾試驗性地完成了轉變經營科科室工作作風的計劃，計劃在七天之內就完成了，工作作風煥然一新，我並不驚奇我計劃完成的進度，我驚奇地是某些人對我的看法，“小田還這麽年輕，需要進一步接受考驗嗎！““小田在基層有過鍛煉的經歷嗎！怎麽能沒學會走就開始跑呢？“上上下下都覺得我不正常，可能按他們的預料，前一周無論如何也得先開個動員會，然後再分個準備階段，實施階段，收尾階段，檢查驗收階段，最後再來個總結大會，主持人講話，領導表態，這才合乎他們的邏輯！但事實上，我那次的計劃連個宣傳都未做就結束了，所以他們覺得我不正常，不能理解，不可理喻，還有些人為此憤怒起來，小田嘴巴上毛還沒長全，怎麽擔任經營科長呢？如果論資排輩依次遞升的話，我就是胡子白了也輪不上我當科長，我下臺的時候，才明白這些不過是伯經理在把我當猴兒耍！先提升我，然後再讓我永無出頭之日！
在九十年代的中期，宏達公司有項迫切的轉變機關工作作風的問題！該公司的機關不但效率極其低下而且人浮於事賄賂成風，田葉任科長時，他很想改變一下所有二線職能部門的官僚作風，改變那種臉難看、門難進、遇事不好辦的機關態度，對於宏達這樣一個已經推向市場的自立單位，有什麽比明確無比的制度和煥然一新的科室人員更重要的呢！
然而改革總有阻力、障礙！如果田葉打算改一改，他就必須上報經理與其他領導共同論證，而論證卻在麻將桌上被風吹走了：
但宏達公司的問題同樣也存在長青樹的職能部門中，官僚作風其根源並非社會制度，而是人的本性，人的守舊和崇尚地位的本性！毛老板如果知道能改變這種本性，他也用不著物色人選去進行變革！
毛老板對田葉沒有一點兒好印象，所以若差事落到田葉身上也就在不奇怪，毛老板認為：如果田葉完不成任務，田葉就是笨蛋，田時是個天才的幻想就會在女兒心中從此打破；但反過來說，田葉要完成了任務，以後自然還有考驗他的機會，毛老板也不要說自己先入為主，大奸大忠大善大惡的人世上固然也有，田葉他怎麽就算一個呢! 雖然毛老板早期自己也曾是個無業遊民，他也跟流氓混在一塊兒，但他卻不願用這套理論解釋田葉。
我的畏友田葉有過改革不成反受其累的經驗！在改革當中，不論任何一種組織或機構，首先變革的人必將成為非議性最大的人，不但田葉是這樣下臺的，許許多多改革者是這樣下臺的！看過《天網》的電視劇吧！里面描寫了一個人，他正義直言，反遭巫陷，妻離子散，身敗名裂，最後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我的男友田葉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田葉自從來到長青樹公司以後人明顯地就消瘦了！人卻變得很精神，毛老板問他壓力是不是太大，田葉就說：壓力大不假，但我喜歡這種壓力，毛老板開玩笑地說：哦！你喜歡這種壓力，難道你還有你不喜歡的另一種壓力，田葉笑著說：真讓您猜著了！以前我在國有企
業工作，要考慮與年輕人打成一片，要和他們一起說一起笑，可我天生就是很嚴肅的人，很多人討厭我，我痛苦得很！在領導眼里我也沒個機靈勁兒，不能和他們進行密切的聯系，那時我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毛老板邊聽邊點頭，他完全了解田葉所說的那種處境，他不理領導，領導豈能不壓他，毛反問田葉：那這里呢？
田葉說：這里的人與人之間關系雖然冷淡，但純粹是工作上的關系， 沒有人會糾纏你的什麽表現， 什麽“與誰誰打成一片搞好關系”，“不怕苦不怕累”在群眾中樹立威信，什麽的全沒有了，我只要完成交待下來的任務便萬事大吉，而我在宏達公司，權大嘴大，我工作得好不好不是我說了算的。



十八


單位資料室的小劉人長得很漂亮，又是女大學生，這陣子謠言四起說小劉也要下崗了，小劉雖然有文憑，但她一個小女人，又能有什麽本事呢！單位里從來都是把女人當成花瓶來看的，而不可能重用一個小女人！女人只要嫁個好老公就萬事大吉了，平平安安地過此一生那也就很不錯了！小劉的男朋友也是大學生，將來結了婚，那自然又是一個雙職工家庭，那該有多幸福啊！
所以有人說她也要下崗，她就嚇得魂飛天外！她如果下了崗，事業、愛情、一切的一切都毀於一旦了！
一天晚上，正趕上伯經理值夜班，小劉也申請了夜班，在給伯經理交一份資料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的貞操獻給決定她一生命運的男三陪。
每一次改革都必然要觸犯工人的利益，白領的機關人員也好，藍領的體力工人也好，有許多象小劉這樣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她們應該算是走運的，當權的人來時撇開大腿就行了，而那些體力汗子和工人大嫂呢！他們的命運則悲慘地多！他們下崗求職的時候，蔣副經理們正和秦主任等人正在賭桌上大把大把的搓麻，所以蔣副經理下臺後挨了很多人的揍，十有八九是下崗工人下得手！
只有我的朋友老二是個例外，他是唯一宏達公司主動要求下崗的人，他是一個早就想調走卻一直苦於無計可施的大學生，老二如果要鬧調動，他將一輩子可能壓制在單位里，在下崗風潮刮起來時，他趨著這個千載難縫的機會離開了，逃走了，伯經理以為甩掉的是包袱，哪知卻全都是人才！
老二去找“圓珠筆”秦主任，秦主任一臉冷若冰霜的樣子，但一聽老二要申請下崗，他臉色馬上就變了，說話也客氣了：他想，哎喲，老天總讓我遇上主動要求下崗的人羅！秦主任問：怎麽樣，小張，下崗以後幹什麽？老二苦著臉說：先賣菜，賺點兒錢，然後再錢賺錢，秦主任說：小夥子有膽量啊！你這一下崗，肯定會對我們的改革構成巨大的沖擊，對了對了，我們公司正缺一個下崗職工奮發圖強的典型，你來得正好，說老實話，你下崗以後到底要下什麽，我們也替你宣傳宣傳，對你的事業也有好處嗎！
老二一聽氣從心頭起，心想我哪有什麽打算哪！這不是逼得走頭無路才申請下崗嗎！這不是“曲線”救國的變相辭職嗎！這可不能宣傳，一宣傳事情豈不就徹底費了！可以了。
老二與田葉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老二的能力都顯在他臉上了，他的一雙眼睛又賊又亮忽左忽右轉個不停，讓人一看就防備三分，生怕著了他的算計，可老二卻是個熱情善良得過了火的人物，相反，呆板的田葉，和他談幾句，聊一聊，就知道田葉才是對人防三分，誰也別想從他身上撈半點便宜！
毛老板不可能會拒絕聘用老二，老二那樂觀的心境，健康強壯的體魄，僅僅只這兩種品質，毛大老板不可能不去喜歡他，這個年輕人臉上蕩漾著春天般的微笑，如同告訴周圍的旁人：如果你們把我當作一塊泥土！我這塊泥土也要給最勇敢的人來踐踏！毛老板認為：一個人如果有了健康的體魄，也自然會有其健康的精神和意誌健康的精神和意誌也必然蘊藏著他所豈盼的巨大的創造力！
老二的爺爺遺傳給了老二賢慧頑強的品質，這種品質恰巧是孫子創業所必要有的！所以很多人認為：老二的成功純屬於家庭的遺傳！一個人認為他能怎麽樣，他就會變得怎麽樣。老二的爺爺只有二十多歲時，便繼承了其父親事業的衣缽，成為滿清直隸一帶有名的錢莊總管，頓時威風八面，美名遠播四方！隨後，一場擠兌風卻發生了！人無論多久精神總有考慮欠周的時候，少年得誌的老二爺爺在少年時也經歷了倒黴的破產！
但人與人不一樣，老二的爺爺非但沒有消沈下去，反而愈加地振奮了！他拼命地去賺錢，然後再用錢賺錢，終於八年後卷土重來，再次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錢莊，在三十年代初，老二的奶奶病逝，許多人紛紛上門提親！一位早就有意於他的豪商之女敬重他的人品，願意以舉家之富下嫁於他，連綴成美滿姻緣，沒一個人不認為這是他飛黃騰達的好機會，但老二爺爺卻出人意料的拒絕了！他和他的孫子都有河北人那種不願縫迎，不願攀龍附鳳的耿直秉性，這種個性傳到了老二一輩了，完全可以解釋老二為什麽不去追“大爛”。
老二從不停止自己的奮鬥、追求，流血流汗，他不能容忍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讓人家說他無能，可許多事情確實象雞肋一樣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你不能去追求，因為現實與理想的距離太過遙遠，這些距離一生都跨越不了可人又不能不去追求，一天天空虛無聊的日子象白開水一樣自己就把自己給煩死了，悶死了！累死了！
田葉也有這種困惑！但他也很快的突破了這種困惑！　田葉任職科長後下訪基層，那次到了全公司最好的施工隊上，看到的卻是臟兮兮的工衣和野外的艱苦的環境。他不禁感嘆工人們工作的艱辛，這種“喝酒吃肉談女人”的日子太無聊了。但伯隊長的話卻大大出他的意外，伯隊長當著眾人的面說：真慘！當一個知識分子真慘！伯隊長意思是：田葉成天里學東學西寫這個忙那個，人活著真是太不容易了！哪如我們施工隊天高皇帝遠，樂得逍遙自在啊！田葉所以就開悟了：世上其實並無無聊困惑的人，因為跟本就找不到這樣的一個標準，沒有標準豈能作出判斷呢？但世上也的確真有困惑無聊的人，那就是田葉這種人，田葉他就認為自己是個無聊困苦的悲觀者！
老二多年的社會上的闖蕩也學得油滑了，他的生活已沒恒定的軸心和我一樣，是個沒有恒定信仰的人！他想起文革時自己的家人上吊的上吊，勞改的勞改，那就是因為他們的思心交錯了啊！他們容不得別人的謾罵、汙辱，甚至言語的哪怕是輕微的貶低，所以下場都相當地悲慘！當然這種事說起來是很容易的，但那種情況下豈是說容易就容易呢？你以為你想不在乎就不在乎了，想不要臉就可以不要臉了！五千年的文化把人熏陶成了那個樣子，一個人為別人的看法活著，為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活著，當自己的信念和追求被人誤解甚至完全否定時候，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況且他們已經不為社會所容了！
所以老二從他的家庭悲劇中，田葉從他的社會經歷中，我從我的人生經驗中，共同得出了一個結論：一個人活著，不一定要有信仰，人為什麽要有信仰呢！


十九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忙壯，千萬莫作出頭鳥，老二下崗那天，我早晨翻開當天的紙，看見了一副很有意思的漫畫！ 一個“算盤” 張牙舞爪地拿著大棒追打一臺“電腦”，真象極了公司那幫人的妒嫉勁兒。
在宏公司工作，一個人怎麽可以有獨立的見解嗎！　有獨立見解的人要自己創業，而宏達公司，絕非他們妄自立命之所在。
毛老板手下的經理典型的朝著儒商的方向發展！　而田葉與老二的加盟，又明顯地加劇了這個傾向，管理者與文化人的結合使毛老板的事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毛老板的企業，一直處在不斷地折騰中，無論是蕭條，還是繁榮，他有種活動手下人的習慣，市場需求遞減了，他就要載員，他就要削減工資，行業走勢好了，他就要培訓，雇用新手，增加開支，大幅度地擴展投資，他的大集團與他本人一樣，毛手毛腳，看不出有多大的預測和計劃，但僅管如此，企業卻充滿了活力！毛老板說：這就是我的“動態管理”！
老二在這種“動態管理”中倒黴不已，他雇用了兩年，就又辭退了，沒過一年他就又被聘用了！這種反複無常雖然惹老二討厭，但總比在宏達公司受人的氣強得多吧！相比較而言，他此時受的折騰簡直就是享福！在原來的單位，老二每個月可以拿到近兩千元的工資，還是各種各樣的保險與福利開支，但他離開時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他寧可到私營公司過著不穩定的日子，也不願停留在看不見前途的企業里，虛度一生！
老二下崗後著先在高氏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他崇拜高氏公司的老板已有些年頭了！高氏公司的老板名叫高誌成，是全國聞了名的扭虧大王，高誌成是靠兼並虧損企業發家的，他的膽子異常的大，他似乎天生就是虧損企業的克星，一個虧損七八百萬的國企到了他手上他可以在短時間內讓企業重新露出生機，但是企業在被兼並的初期，所有的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誰也沒有和他討價還價的余地！他的決策果斷迅速，雷厲風行，跟著這樣一個人幹事業，無論是誰都該放心的，但當一個企業步入正軌以後，高誌成就脫身於這些具體的業務之外了！代任兼並企業的公司經理往往一改他的獨裁嚴厲的管理方式，實行一種民主氣氛濃厚得多的管理制度，倘若代任經理工作出色，高誌成就就基本上撒手不管了！高氏公司是高誌成一年創建起來的股份制公司，這家公司走的是兼並擴展的路子，他說：國有企業的虧損，多數就是管理上的虧損，只要改善了管理，在中國目前這種迅速發展的大環境下，想不賺錢都很難！遍地都是鈔票，你不覺得現在走在路上都軟綿綿的嗎！高誌成作為高氏公司的董事長，大權在握，但也有需要和其它董事經理共同決定的事，比如修改一些程序，公開企業里的某些信息，提高員工的收入等，這些年來，高誌成改變了很多，他越來越感到企業發展的壯大，他便越有必要改變過去自己的領導方式，各個分公司畢竟都已經成熟了，羽翼已經豐滿了！他們皆於獨立飛翔於藍天了！在這樣企業環境下，老二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比如怎樣組織一些人開展工作，怎樣進行流動資金分析，怎樣把一件事授權給別人，尤其是高氏公司之兼並術，這是他來高氏公司工作的主要目標！即便是本市的最大私營企業長青樹公司，也開始象高氏公司學習了，多年來很少人都是靠自己的勞動發家致富的，而現在人們卻不得不象高誌成看齊，高誌成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兼並術使他的資本不斷壯大，甚至快接近了毛老板，雖然毛老板比他出道早許多年！
不過老二非常失望，高氏公司雖然是絕對地面向市場的私營企業，其內部的打擊排擠之風竟然比宏達公司還要厲害，他原以為私營的企業會好些呢？所以老二工作沒有超過兩年，便又“下崗”了，這次下崗與上次不同，上次是他炒國企的魷魚，這次是上司炒他的魷魚！
毛板板聘用老二，不是因為他能力高，而是因為他喜歡他！毛老板跟本就不相信能力這類模棱良可的東西，他更相信的與其說是潛力素質、能力，還不如說是一個學習成績，工作成績，學習成績與工作成績是客觀的，成績好的人，也必然是聰明和勤奮的人。而毛老板知道許多頗有“能力”的人，他們來到長青樹以後，不能專心於工作，上竄下跳，幾年之後便平庸了！毛老板見過的人越多，他便越覺得人的千奇百怪，正如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人與人之間總讓他感到那種強烈明顯的不同。 人事經理向毛老板羅列到一大堆的能力、比如深刻地調察力，敏稅的思考力，果斷的判斷力，語言表達能力、組織能力、宣傳鼓動能力，等等很多很多，這這麽多的能力而言，毛老板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去考察，而這些“能力”固然很重要，卻也不能概括人的複雜多變，事實上，並非是應聘者具備了這些能力才成為管理者，而是他們先有了工作經驗，最後於實踐中才逐漸具備了這些素質！
應聘面試時，毛老板問老二：你認為你具備什麽能力？老二說：我沒有從事過你們公司的工作，我只能說我擁有知識。
毛老板說：可知識不代表能力。
老二不慌不忙地說：知識雖然不等於能力，但有高知識的人通常都是有高能力的。
毛老板：以你的素質，有沒有碰上過器重你的人。老二苦笑了：目前還沒有，管理是很忌諱的活眼兒！
你說你懂管理，人們都嚇得離你遠一點兒，領導一聽你懂管理，生怕你會算了他的權。對於國有企業，管理的目標的主要是觸犯某些當權者的利益，而“領導”們習慣的地是書本上的管理，對於真正的管理，領導們實際上是害怕的。
毛老板試探著問：如果我讓你去打掃衛生，你幹不幹？
老二馬上說：幹。只要是工作需要，我完全可以接受！
毛老板：那你不覺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老二很機靈：我見過一幅漫畫，上面有個下崗女工求職，接待她的人安排她用電腦，她說“我咋能幹這個”。又讓她掃地，她又說“咋讓我幹這個。”我總不能象那個下崗女工一樣，高不成低不就吧！
毛老板笑了！他很滿意老二的回答：你的確是個有主見的人。
老二說：有主見的人往往不討人喜歡！
毛老板卻說：我喜歡你就夠了！
不錯，毛老板喜歡一個人這就足夠了！老二調到經理辦工作以後，毛老板直接任命他擔任新開的鴻祥食品廠的總經理，並應老二的要求，將鴻祥食品廠的名字改為“普澤”食品廠，即以老二的名字命名，給了老二獨立創業的發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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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普澤食品廠開業那天，計劃上午八點正式開工，舉行開工典禮儀式，然而工人們早晨四點鐘就讓老二用電話趕起來了，星星一眨一眨的就往廠里奔，五點鐘哨聲一響，全廠職工在露天大院里集合，點名，然後由張總經理宣布典禮儀式上的內容，及現在要做的準備工作。其實儀式的準備工作哪有那麽多，把電路連好了，準備好帶著大紅花的紅綢帶，搬幾把椅子、桌子和盆景就可以了。桌上放著王麻子牌的大剪刀，老二還試了試，哢嚓哢喀嚓還挺快的。老二這天異常的緊張，只因為他平生第一次成為總經理！
準備工作早就準備好了，這樣工人們只好等著，許多人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打撲克，還有幾個四處找紙條，一位老職工說了：不帶紙條打撲克有什麽意思！老二看著不象話，但是不好說什麽，總不能讓大家閑著吧！七點半一個電話打來，說原食品廠廠長和其他一行四人路上出事了，碰了一位老鄉的貨車，糾纏起來看樣子一時還脫不了身，估計怎麽樣也得九點才能到。老二一聽傻了眼，派人去接吧，目前還沒車，有幾位職工沒事就四處溜溜看看，老二便傳下話去，不準亂摸亂動新機器，那些閑得無聊的工人們只好又紮堆聊天了！東家長西家短，嘻嘻哈哈廠院頓時成了蛤蟆坑！
毛老板與長青樹集團的幾位董事到的時候，看著這場面一個個直樂，樂得老二心里直發毛，老二問毛老板：重事長有什麽不對勁嗎？毛老板說：噢，沒什麽，工廠的原來幾位負責人和鄉長沒到嗎？老二說沒到，真急死人了！
九點鐘左右所有邀請的人都到齊時，毛老板說開始吧！老二站到話筒前大聲宣讀開工典禮程序，然後是試車一次成功，毛老板與當地鄉長從兩側把紅綢帶哢嚓哢嚓剪斷了，院里馬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儀式僅用了半個小時結束了！
老二事後對毛老板說：董事長，您看我的組織能力是不是太差。毛老板說：偶爾出現幾次組織失誤都很正常，但生產正常以後，你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是組織能力問題了！一個有效地組織者要能把生產會議，或其它活動組織得絲絲入扣，毫厘不差，而不是象你這樣，“先是緊急集合，然後原地待命”。我們開工又不是開戰，你讓那麽多職工起那麽早幹嗎？
老二臉紅了，可他偏還不服氣，他嘟嘟噥噥地說：我組織的不好，可讓別人試試，沒準兒比我還差勁兒呢！　有許多事都得考慮進去呢！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壓斷骨，我也想在他們面前樹立威信，把各項事務活動組織得井井有條，可偶然的事太多了。毛老板說：要不我沒責怪你呢？從你的角度說，也很委屈，可是從我和職工的角度，可能就要罵你了！你把我們叫來開會，一等就幾個小時，想把我頭發等白了，你浪費了我的時間就等於謀財害命，我若是工人我會輕信你，認為你不成熟。老二沒好氣地說：那我也沒辦法。毛老板說：什麽叫沒辦法，你打牌不是打的很好嗎！這就是你組織得好，你現在組織生產，一個道理嗎？
鴻祥食品廠創業的經理原來是個女的，這令毛老板非常地意外。老二說：那女經理真有本事，由於她經營有方，這才使鴻祥食品廠年年登上縣鄉鎮企業的榜首，可不知怎麽回事，縣上為了獎勵她，竟把她調到文化局任副局長去了！主管吹拉彈唱跳！那女經理很生氣，可上命難違，只好硬著頭皮去做官了！現在這位的廠長卻稀里馬大哈的，要不怎麽會落到被咱們兼並的地步。
老二到毛老板的公司不久，便被派去新兼並的一家鄉鎮企業任總經理，他一上任就開始拉攏人，拉攏所有他可以拉攏的人，如果他不能先抓住企業中的人，看是個小小的鄉鎮企業，他也同樣站不住腳。從哲學上講，人是任何活動的主體，如果老二抓住了人，那整個企業他也便抓在手上了，但是經營一個企業還得有實幹的本事，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業務全部委托出去，比如控制和協調本就是他的份內的工作，尤其是牽扯到企業中關於人的事務，他決不會輕易地交給到人去做。他明白：一個人官越大，便越需要了解人，而具體的工作細節便越用不著他插手。
新上任的經理如果帶不來新的觀念，新的思想，他若不敢去觸動原來的體制和人際關系，企業也就自然不能有什麽變化，老二對職工說：我們前些年買了些新設備，但卻沒用上，有的用了反而沒有舊的設備效率高，那是什麽原因呢？是我們的觀念尚未轉變，不創新、不變革仍用老一套的方法使用較新的設備，能不虧損嗎？
老二很快的成熟了，當他成為普澤建築裝飾公司的總經理時，他面對的是一群極難對付的人，但他僅用了幾天的功夫，便擺平了所有這些老油條。這時，老二便有了天宇平和張偉兩個助手，有一天他對毛老板說：王副經理與張工是我的左膀右臂，但一個是左膀，另一個是右臂。
毛老板覺得很有意思，哦？難道左膀右臂也有也不同？
老二說：那當然，人的右手比左手更靈活、更主動，張工這個人敢於承擔責任，有主見，一般的工作任務皆可獨立完成，他好比我的右手，天副經理待人和氣，彬彬有禮，工作踏實，對我很忠實，凡我交待的工作他都能一絲不茍地完成，他如同我的左手，有了左膀右臂，我怎麽能不清閑！
毛老板微笑著說：看來用人與自然界的事物有相似的規律，不過如果你有了一項業務，你願意交給誰去做呢?
老二說：誰做都一樣，又都不一樣，隨著內容和授權的方式而變化，比如有項工作很冒險，我就交給張工，給他充分的權力，而恰巧張工休假，那我也可以交給王副經理，只不過我得費點心，在事情的方方面面交待得清楚一些，提醒他不要過於拘束於過去的框框。
毛老板很認真地說：你的用人規律對我很有啟發，我應該用筆把它記下來！老二擺手說：不不，你可千萬中別忘記，管理是權變的，管理如同用人、工作、學習、娛樂，凡事都是權變的，沒有固定或一成不變的規律、您哪能象我一樣啊！您的環境、各種因素全都變了，工作的內容變了，人的性格變了，外部的環境變了，乃至時代觀念變了，潮流已經變了。您也許需要的不是左膀右臂，而是三頭六臂，我一上任，就得采取集權的方式，一方面威逼，一方面利誘，那是因為職工們士氣低落，參與意識不強，再加上素質太低，我不集權不行，而您的周圍卻全是董事、大大小小的股東，您盡可能跟他們民主啊！
毛老板點了點頭，所謂領導方式的權變，指的是管理者，因著管理對象和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否則，他就要搶先改變對方，許多經理不能適應這種變化, 當他們從一個很集權的公司來到一個有文化味兒的知識分子占較大比例的公司後,他們大多都走下坡路了!因為他常不習慣於和這些知識分子民主, 或者他們的性格具備不了民主的作風,而他們又改變不了下屬去服從他們,他們就會從此失勢了!
毛老板繼續說: 伯經理與田葉結仇，主要的原因就是這方面的原因，伯經理總想管田葉，而田葉又絕不是可以在集權方式下能容忍得了的人，所以田葉才會離開宏達！田葉來我這兒後一直和梁經理處得不錯，我想應當是梁經理作風民主的緣故吧！
老二說：梁經理作風是民主，但他民主決非是他開明，而是因為他害怕承擔責任，無論什麽事都在經理會議上決定，有些經理認為他沒主見，不稱職一梁經理就說，我也想搞一名堂，要不是我的專業知識不夠，許多問題不大懂，我怎麽會事事都先爭求這幫混蛋的意見！



二十一



伯經理抓人抓得特別緊，誰都甭想調出去。前些日子我們單位有個大學生到外單位去應聘，人家一看小夥子各方面都不錯，就決定要了，但單位卻不放。伯經理說了：拿我的設備練出來的人又想出去，沒門兒！這事就黃了，我聽說那個大學生一輩子就毀了，以後誰還會用他！
我不贊成這樣的情況下還鼓勵人才流動，如果那樣人才很快就流失盡了！但田葉卻不理這茬兒，田葉氣憤地說：我寧可讓單位里一個人才也沒有，也不會讓他們臭死爛死在我們的企業里，這根本不是重視人才，而是壓抑人才，打擊人才。
我說：那也是看環境，宏達公司本來就已經危機四伏了！現在豈不是雪上加霜！田葉說：我們的用人政策要根據內外環境的實際情況而定，隨著實際情況的變化而變化，提出有吸引力的和有用的待遇留下他們。如果公司留下住，強制他們的留下來，他們也不會真心地為你工作。如果：“你想得到她，就得給她自由，她會回到你的身邊，如果她不回來，也許你就根本不配擁有她。“
我笑了，愛情的哲學田葉居然也用上了。
田葉接著說：“強扭的瓜兒不甜，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常流水，常施肥，否則最後我們品嘗的只能是苦果。
國企轟轟烈烈的減人增效活動將近尾了，毛老板卻也坐不住了，雖然他的企業集團私人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怎麽就不可以效仿國企實行“三崗制”或“減員增效“呢？在董事會上，幾乎沒有幾個人提出過什麽建設性的看法，毛老板會後爭求田葉的意見，減人增效怎麽了，難道促進我們的競爭機制不好嗎！
田葉笑嘻嘻地說： 您現在讓我們面臨的其實是個“霍布森選擇”！“霍布青森選擇”您知道吧？
毛老板臉色有些孿了，但他知道是自己不正常，而不是田葉，他知道，國外把只有一種選擇方案卻沒有選擇余地的方法稱為“霍布森選擇”。
田葉說：不錯，您現在看見國企正轟轟烈烈地進行減人增效，戰績輝煌，您坐不住了，現在您親自搞了一個減人增效的方案來爭求我們的意見，我們怎好掃您的興呢？
毛反說：那樣說，即使我提出的這個方案是錯的，你們也不會掃我的興致國！毛老板故作生氣的樣子，繃緊了臉！田葉平平淡淡地接著說了下去：說真地我們有什麽好處呢！比幹說了真話，挖心而死，屈原說了真話，投江而亡，我們說了真話，下場又會好到哪里去呢！
毛老板有點驚訝，我象是個聽不進人言的人嗎？我敢說你從沒見過象我這樣大度的人！的確沒見過。田葉居然一口承認了，他又說：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您辛辛苦苦搞出來的方案多數人支持，都恭維，您有魄力您有遠見，唯獨有那麽一個人掃您的興，您想不發怒都很難，您得顧及面子。
毛老板說：不錯，我是得顧及面子，不過如果有一個人要跟我搗亂的話，那麽怕就是田葉你這個小王八蛋了！
田葉又嘻皮笑臉的奸笑了：董事長，您身邊有個秘書吧！她是不是該被裁掉呢！
毛老板頓時楞了：她怎麽可以減掉呢！
田葉說：她怎麽就不能減呢！老實說，有經理室的人為您安排工作，秘書小姐純屬多余！只不過沒了小秘您肯定沒面子！
毛老板啞口無言，他明知田葉在強詞奪理，卻沒法兒駁倒他。
田葉繼續說：我們的公司的確富余部分人員，但絕不象國企那樣嚴重，有的部門富余，有的的確缺員，而且缺得還很厲害，那些國有企業也差不多吧？苦臟累險的職位肯定缺員，但無論怎麽說，沒有哪兩個企業兩個部門是完全相同的，我們治理講究對癥下藥，絕不能搞一窩峰，如同鴨子跳水所有的鴨子都跳下去，象我們這種企業，由於不是國有企業，尤其講究保障就業，安撫人心，寧可損失利潤，也要盡可能地改善勞資關系，而為了保障就業，就只有開拓市場這一條路子，通過裁員降低成本雖然可以取得效益，但這是剝削，因為一裁員，職工的工作量加大，士氣就會低落，而且再也不會有象以前那樣舒適的工作環境了！您沒了秘書，也能過得了，但很捌扭，梁經理要沒了秘書，他會憤而辭職，因為他會認為公司不尊重他。降低成本破壞了我們以前強調過的人本管理的原則，把利潤置於人性之上了！
田葉在長青樹所進行的所有的改革幾乎都圍繞著 “尊重人性，以人為本”而展開的，沒有一定經歷的人是理解不了這八個字的，我們可以鸚鵡學舌似的背下管理學的大段原理，但卻比不上對這八個字的真正理解。如果有一個哪一個真正掌握了尊重人性的真諦，我相信他用一車金子也不會去換這八個字的。不尊重人性的經營者，絕不會象田葉那樣真心誠意地采納工人們的建議，老二也不會在兼並宏達公司的大會上說他那句名言：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許多職工看見田葉時，他們沒法子不激動，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員工們便用熱淚去歡迎他。
毛老板的減員方案經過修改以後還是實施了下去，只不過針對的人數大大減少了！毛老板裁掉了人浮於事的一百一十四人。而田葉也得了份苦差事，那便是去做其中四十個人的思想工作。例如，長青樹公司的老職工張師傅便恰巧分到了田葉的頭上，田葉上門講公司的處境時，老張師傅卻一聲不吭，田葉怕他拿起斧子砍倒他在血泊之中！
田葉對毛老板仍然執行裁員計劃沒有多說些什麽，他也看到企業的確到了非裁不可的時候了！ 但是若換一個人，田葉肯定攻擊他靠整人發財，田葉倒是相信毛老板。
而在我的宏達公司里，有權的人是裁不掉的，有權的人必然有其複雜的人事背景。有錢的人他們也是裁不掉的，因為他們可以出錢購買企業的股份，而裁掉的，只能是那些老實巴交的工人！蔣副經理依然是蔣副經理，他沒事兒還隔三忿五的倒賣公司里的柴油，一位新分配來企業的大學生非常納悶，那柴油賣給老鄉才幾個錢，而原價購進卻又那麽貴，旁邊的工人就說了：這年頭兒什麽錢最值錢，還不是自己手里拿的錢最值錢，一千塊錢的設備蔣頭兒也敢把它當廢鐵賣了，只要錢可以落在自己的手里，伯隊長嘴上不說他清楚，可照例帶著他那幫基層幹部去涮羊肉，去海鮮酒樓，我認為他不可能不請客，他不請客誰又會跟他一起去呢？大家都是掙死工資的人，而請客的費用必然出自隊里的公款招待費。一個小班長背地里對自己的班里人說：每次吃喝，我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我就罵呀！可男人罵街是最沒出息的了，可我只能罵，我要是局長什麽的馬上撤了這幫大耗子！可惜我不是啊！團委書記還跟我說別罵別罵，說什麽腐敗分子在我們黨內畢竟只是少數，我們要帶頭維護黨的威信，我說去你媽的，我是隊里的工會主席，當了工會主席之後，我就研究那個勞動法啊！我就光研究那個加班時間就一肚子氣。領導讓你加班你就得加班，什麽勞動時間一周多少小時純粹瞎扯蛋，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嗎！扭不過呀！你想為職工謀福利，我撤了你，不給你錢，你謀嗎！



二十二


老二說：這個員工是個基督徒，對神很虔誠，據聞他可以從神那里得到永恒的快樂，我想那也不能在上班時間睡覺呀！我就宣布扣掉他的二十塊錢獎金。但他下了班總沒完沒了糾纏我，又找人說情講情最後把我惹火了！我說：我罰你是制度，我要不罰你別不豈不都學你一樣嗎？以後我還怎麽開展工作！這時我發現他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的光，我連忙說：這樣吧！你這二十塊錢我且暫時替你保管三個月，退不退還看你這三個月的表現，現在咱們把話請開了，千萬別玩陰的，這家夥才喜笑顏開！
老二說：有時候我想，罰款並非解決問題的終極措施，你罰了他，他會想罰了反正也罰了，還會是老樣子，你也因為有人總代你說情而愁得慌，所以說，問題發生之後，找出問題的根源，提出整改措施並讓當事人作出書面保證，這才是解決問題的終極辦法！以罰代管，只能讓人恨你，而我的“暫扣”方法就很不錯。
老二最後又說：但有些事，絕不是罰點兒錢那麽簡單了。
當然毛老板明白老二所說的是什麽，他對新近招聘的一批大學很頭痛！
毛老板站在講臺上，正苦口婆心地給一群年青人上思想課：
凡是剛來我這個企業工作的人，尤其是你們這些大學生，實際上是什麽都不懂的，經過一到兩年的實習，培訓，都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但職位有限，你們人人都抱著這個主任那個經理的目標來，公司怎麽受得了！　有些大學生說：憑什麽提田葉不提我，你不公正的對待我我就不給你們好好幹！對這種情況你們又讓我怎麽解釋呢？擔白地說，你們是我們公司未來的棟梁，我沒有任何理由要難為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我們長青樹的政策一向最開明的，樂於為你們提供成長成才的機會，也樂於為最一流的人才提供最一流的待遇，你是人才我卻不知道，一方面是你有沒有真才實學，怕見我說明你有名無實，另一方面或許你表現得還不夠，田葉的成績就擺在眼前嗎！看得見、摸得著，實實在在，所以我就提名他擔任要職，你的工作成績呢？但話又說回來，並不是你有才能我就肯定會用你，這里面有很多因素，有必然的也有偶然的，什麽叫“自古大才難為用”，因為你的誌向太高，抱有這種誌向的人又太多，每個人都安邦定國是不可能的；另外你的誌向或許不高，但時機已經錯過了，時代並沒有給你提供這樣或那樣的機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偶然原因你不能得稱心願，在這個時候，才能顯示出一個人的素質來，我相信，一遇到轉拆就悲觀，失望、怨那兒的人不是真的男子漢，好男兒永遠都是樂觀的，永遠都是堅強向上的！
毛老板的這番講話之後，響起了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有的也許已經聽進去了，有的根本就沒聽，前些年毛老板，記得有個笑話，說樓上往下潑水，潑著了十個人，有和個是文學愛好者，現在卻變了，現在十個人里面有九個是大學生，這些往年被稱之為天之驕子的年青人一個個生龍活虎，誌向遠大，但卻大部分被當工人用，而毛老板的企業里面卻沒有大學生就肯定給予幹部待遇的說法, 這倒不是說毛老板也主張文憑無用論論，而是大學生太多了，什麽東西太多了都會貶值，大學生自然也不會例外．
毛老板面對的這些野心勃勃的年青人，態度如果不矯正過來，工作就會有情緒，人帶著情緒上崗是極其危險的，但毛老板又知道他的講話簡直是杯水車薪，何況年青人有誌向並非完全是壞事，一個人若沒有野心與抱負，一輩子活著豈非很無味！
田葉在座談會後對毛老板說：沒有用的，您可以說服他們，但改變不了他們的行為，而如果您可以改變他們的行為，您的講話純粹是白費。
毛老板搖了搖頭：我從不做徒勞無益的事，既然我可以改變他們的態度，而態度又引導行為，你怎麽能認為這是白費呢？
田葉說：吸煙有害健康，可煙民照樣抽個沒完，您告訴他們抽煙的害處只會徒增他們的心理負擔．
毛老板：你的意思我是改變不了現狀，就根本不管利害關系了！
田葉回答說：那倒不是，我強調的是行為，凡已戒了煙的人都會承認吸煙的害處的。您如果給他們這些大學生提供一些第二職業的渠道，或者別的創事業的門路，或許比你在那兒苦口婆心的講話有效的多，告訴他們年青人有事業心是好的，但不要往獨木橋上擠，一個人可以發展其它方面的特長嗎！比如發明創造，第二職業什麽的……
毛老板很有些遺憾。田葉因此狡猾地望著毛老板說：我打個比方，不好意思，假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怎麽樣才能讓她一輩子跟著我？
毛老板沈思了一會，緩緩地答道：先把她的肚子弄大了再說．


二十三


雖然有些人是黨員可他們的立場並不堅定，你想象他們有多不堅定就有多不堅定，這些人如果放在解放前，用不著上銬，危逼用刑，給他個小姐他也就什麽都招了！　而對於企業中的改革方案，他們表面上支持，背地里卻反對，朝三暮四，見風使舵，在披著一張黨員的人皮下，卻有一種比資本家還醜惡的靈魂！田葉說不改不行，企業中的制度政策要改，企業中的人的品質也要改，而作為人中之龍的黨員那便更要改了！必須讓這些已習慣於國有企業官僚工作氣氛的人習慣於現在大公司激烈競爭的氣氛，讓他們從根本上把改革和變動當成一種需要，而不是人見人怕的東西。
我知道田葉無論怎樣改，他也是無能為力的，誰都喜歡可以穩定的生產，而變動會增加不滿，人們需要的是穩定的生活，工作環境，而如果誰要改變的話，就得讓人們認識到這種改變符合他們的根本利益。
田葉在幾次董事會上提出了將職工福利最大化複雜化的方案，都被其它董事以多數票否定了，田葉器喪著臉對毛老板說：我眼中的工人，只不過是公司工資薄上一個職工號，他們上班的時候，垂頭耷腦的，就跟死了娘似的，我就不相信這麽死氣沈沈的員工能給我們的企業帶來什麽發展，帶來什麽創意，田葉又指出，老二所負責的分公司為什麽總罷工，原因就是外地工作的隊伍沒有相應的補貼，職工們鬧情緒，幾個頭頭帶頭罷工，難道我們就不想想損失有多大！
毛老板說：除非你有本事把它用數字表示出來，這麽樣損失多少，那麽樣損失多少，否則無論哪位董事都不願讓鈔票白白地流入職工的腰包的，你光嚷嚷，別人只當你書本的東西太教條了。而且多年來，我們的工資標準就是這樣的，比上不足，比下還有余，現在許多公司廠家不是連工資都發不出來嗎？用這個事安慰工人嗎？
田葉氣得說不出話來，心里很清楚，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管理者畢竟是管理者，他們有更多的手腕，讓老實巴交的員工人們為他們流血流汗，手里拿的卻是微薄的薪水，每一次罷工都是管理者獲勝，每一次罷工都拿不出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的方案是必要的，所以田葉深感失望！
毛老板也很奇怪，其實田葉並非是從公司的基層幹上來的，但他卻對基層的員工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田葉看見了工人們違章作業，嘿嘿一笑，也就過去了，然而田葉要是遇上主任、經理什麽的、這些人就該倒黴了，他象仇視伯經理一樣仇恨所有的管理者。看得出來，田葉並非是個君子，但他卻能很清楚地判斷出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而且當著眾人的面不計後果的說出來，毛老板沒有理由拒絕將他納入董事會，他的素質正是一個人作為董事所必需的,公司里許多董事都是傀儡,他們沒有多少見解,而田葉卻有著其它董事所不具備的能量。
相反，那些有著堅定“政治素質”的董事、經理、卻敢於鎮壓工人們的罷工，誰不服從管教就炒誰的魷魚，本是代表工人階級是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卻眼睜睜的看著工人們被克扣福利，加班加點，超強度的勞動，田葉敢說這些事有相當一部分是黨員幹的，這些人的在被兼並前的國企里面高高在上享清福，兼並後成了高級打工仔本性卻又沒改變多少！田葉說得一點也不假，某些黨員已經蛻化成披著人皮的資本家了！
公司內的每次改革，田葉都密切地註視著，他總擔心一改就改工人，到頭來整的只是工人，管理者卻樂得逍遙自在。田葉越擔心這種事情還越容易發生，事情並不因為他嘀咕就不發生了，所以田葉心心翼翼，要麽不改，一改必中，在上次行業在革條期間，許多董事提出裁員以度過難關，田葉努力保護那些受過良好訓練的熟練工人，他勸服董事會通過了裁減管理員十分之一的決議，田葉在董事會上說，技術工人與精幹的經理同樣重要，你們要裁工人，就沒理由不裁管理者，經營虧損管理者，負主要責任，決不可以將虧損的責任以裁員或降薪的形式轉嫁到長青樹的員工們身上！
在這次大裁員中，幾個打官腔的黨員經理被解雇了，田葉老早就看這幾個不順眼，這幾個經理職工們反映很難接觸，擺架子，不能關心職工疾苦，以罰代管，仇恨四布，職工們收入低不說，成天還提心吊膽的，田葉終於有了了機會，這幾個人田葉已經惦記很久了！
田葉最成功的一次改革莫過於獎勵制度改革，這是他與老二頭一次成功的合作，當他在普澤建築裝璜分公司試驗成功以後，便極力地向其它分公司推廣，起初毛老板很納悶，這麽荒誕的改革方案怎麽能成功！他的改革方案口號是“讓大部分人都成為先進”包括武東電子分公司，聚賢文化發展有限公司、這幾個分公司都是從國企兼並而來的，歷來都只有少數人當先進，多數人是後進，所以田葉的改革能成功頓時成為了奇聞，他也當先進，我也當先進，那先進還叫先進？還能起到榮譽獎勵的作用嗎？有位董事說：某些人的自我感覺太良好，太自信，照照鏡子左看也順眼，右看也順眼，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田葉後來也當著很多人面也說，某些人自我感覺太良好、太自信、總以為這個也不能，那個也不可能，簡直是目中無人。
真正目中無人的實際上是田葉，但田葉的確有目中無人的資本，所謂恃才則傲，田葉的逛妄和對老輩的不敬有著極大的本錢，他的獎勵改革方案也極為簡單，就是我們通常在卡拉ＯＫ大賽中結束時見到的那種獎勵方式，沒有任何先進與後進區分的意味！只有客觀的成績評價和獎金，凡是參與的人，大都能拿個參與獎，田葉稱之為：幹就比不幹強，然後依次是三等獎、二等獎、一等獎，有時還設個特等獎，一一項施工結束後，普澤公司便搭起臺子，熱熱鬧鬧地舉行其頒獎典禮，一等獎數目大得驚人，田葉稱之為：我們樂於為一流的人才付出一流的報酬，二等獎獎金也不少，田葉稱之為：平凡的崗位上也能拿到不平凡的報酬，三等獎高於普通職工的獎金收入，田葉稱之為：成功之舉，何患無能，敲鑼打鼓的熱鬧場面極大得激勵著每一個職工，包括那些曾經反對過或至少在心里反對過的勞動模範們！
老二在給毛老板的一份報告中談到田葉的獎勵制度改革時說：田葉的獎勵方式無任何道德說教意味！把過去的相當一部分精神獎勵都轉化成金錢獎勵，以前，勞模拿得多但他認為那是他應得的，不是勞模的人拿得少又覺得委屈，沒有人真把它當回事，田葉卻改變了這種古怪現象！勞模制度一去不複返了！



二十四



左書記的挑撥能力可謂登峰造極，他在“制造矛盾”這一領域才能得到了最為充分的發揮！不管是挑撥上任經理與下任經理的關系，還是挑撥自己同級間的共事關系，他的挑撥技術都堪稱典範，對伯經理，左書記說：下面有個小子對您的坐車級別他媽的有意見，我讓他先在基層鍛煉了。離開了伯經理又找了老二私底下談心：你知道你隊上為什麽富余倆人嗎？本來打算讓你待崗，下崗的，是我替你說好話，才暫時讓你留在崗位上的。左書記談話有個特征，名字叫“一保護，二批評”，盡管聲色俱厲地批評了老二，但老二也是不能跟他翻臉的，老二對左書記“保護”他感激涕零，左書記說：人家經理能坐車那是幹出來的，伯經理可不是葉經理，換了葉經理，非把你熬死不可，不過你現在還很年輕，好好幹，現在許多人對你有意見，我一手暫時為遮擋下來，你可千萬別落到待崗的地步。
所以老二沒有想象到的是，殺人的是他，要救人的也是他，他制造了整老二的所有的辦法，同時鄧又向老二提供了解救自己所有的法子！在挑撥與穩妥一次次過程中，左書記始終是個不可或缺的“老好人”角色！
老二是個金融世家的後代，他自幼在金錢和證券的計算中長大，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掌握了錢賺錢的最簡單的方法，他在銀行存款，長年累月地積攢和存取，這種極其頻繁的取息再存的法子，是很多人直到大學讀技術經濟之後才明白的。老二把一塊錢借給同學，然後在一星期之後一角的利息收回這筆貸款，所以老二童年時有個綽號，我們叫他“小黃世仁”他雖沒有逼死了喜兒，但名聲可不太好，為了能混在同學中間，他求助於個大身高的我，從那時候我們相交，至今已三十多年了。
老二的父親卻並不怎麽有錢，作為一個究酸的教書匠，一個教政治經濟學的老師！他在狂熱的年代被學生掛上牌子遊街，他難以相信世上居然發生這種事情，這種事件荒誕到夢里都未曾發生過，學生竟然押著老師批鬥遊街，跟兒子殺母強盜救人一樣不可置信，但老二的父親掐自己的皮肉，疼痛卻伴著力道襲上心頭！
老二從小就酷愛思考，他看到房梁上父親的屍體懸吊而下，從而對這個社會產生深重而奇異的懷疑，父親死得很不光彩，帶著濃厚的鄉下農民的色彩，老二認為，死有很多方式，作為一個不同於周圍家庭的有文化的家族！作為直隸一帶唯一金融世家的二子，父親完全可以死更文明些，比如跳樓，割脈、吞安眼藥，而父親卻選擇了自縊，自縊與喝農藥一樣都是鄉下玩意兒的東西。早年的不幸並未給老二心里留下陰影，反在他以後的磨煉成長中，轉化為一種頑強樂觀的堅毅品質。
但話又說回來！一個人的意誌再頑強，這種挑撥離間的氣氛也承受不下去了！說是老二，就是當年辭職下海的毛老板，不也是因為挑撥才被迫丟掉鐵飯碗的嗎？　老二千條好萬條好，就是文章寫得太好了，所以物極必反，好文章倒成為讓人算計的借口，他的文章交上去本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才氣，卻成了很多人借之挑撥的工具，隊長挑撥說他看不起自己的同行，黨群的人挑撥說他蔑視工會，工會的人挑撥他說黨群部門正準備壞他，而最絕的只能首推左書記了，左書記一句話點中了要害，人家經理坐車那是幹出來的，你瞎提什麽意見！　有文憑的老二不相信誰能壞得了他，但左書記的挑撥切中要害，老二再也不敢留下來了，趨伯經理還未對他下手，伯經理還沒有想好送給他怎麽樣的小鞋，老二申請下崗了，他盼下崗盼了多年！
他能在長青樹和高氏公司尋找到工作，這些都是別人望塵莫及之事！尤其是被聘到長青樹，在人才市場上人潮湧動，一團團的失業者舉著報表找用人的單位，宛如密集的沙丁魚向 面包發動襲擊， 而長青樹這樣的私立企業，一個人要經過輪番往複的口試面試，最後才能與自己真正的上司見面，一切都是緊張得喘不過氣來的程序，而當求得職位以後，實習期自然又是個大問題，老二飽受招聘之苦，所以他後來擔任總裁以後，再不讓人事部門大權獨攬了，他采取了一項新措施，就是讓用人上級直接去人才市場選人，如果是領班缺個服務員，那就由領班去挑人，如果總務處的缺個打雜工，就由總務處派人去市場招聘，把人事部門踢到了一邊去，所以人事部門對老二耿耿於懷，心存怨氣，但這也是他們自找啊！老二頭一次在長青樹應聘工作了兩年，人事部門就建議要裁員，毛老板大筆一揮就勾掉了包括老二再內的許多人。
長青樹激烈的競爭氣氛不是一做人可以容忍得了的，所以很多人招聘多久就辭職走了！適生生存，不適者被淘汰，適應了長青樹工作氣氛的員工大多有很好的結果，比如老二和田葉這些人多成了舉足輕重的人物，而開溜的人也不一定就證明墮落下去！我們有些俗話：叫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有些人就適合在國企工作，比如我，我在宏達公司停產的幾年內練出了我自己的文筆，從此作品一發而不可收拾，而老二與田葉們就留不住，待不下，相反，許多應不了私營企業求新圖變競爭激烈的人，也可找到適合他們性格的穩定工作！這都是說不準的事啊！總而言之，一個人如果不適於目前的工作，他不走還等些什麽呢？
我本打算在三十歲前發跡的，但停產工資累加起來老家普通農戶的收入都抵不上，我只好業余搞創作，一個月下來有兩百塊稿費就是天文數字了！而老二，他一個月賺三四萬他都覺得過於貧窮！他的這種貧窮自然是相對於他接觸的人而言的，比如象毛老板，象高誌成，比如商業巨頭張玉龍，再比如田葉，而最可氣的就是田葉，田葉從根兒上就把錢櫃給搬過去了！為此他何曾付出什麽代價，而老二得到的每一筆收入，都是他付出對等的代價得到的。
老二的的確確囊中羞澀，因為他要躋身於上流社會，他必須支付上層交際的開支，他必須向企業家生活的標準看齊！他必須有自己的轎車，秘書和高檔的筆挺西裝，甚至還有專門為聚會而租下的私人場所，所以老二被毛老板解雇後，馬上就掉到貧困線上去了！他用自己花六萬買的小轎車出租，一年過去之後，他僅僅掙了兩萬，而他也沒料到小轎車的價格也降了兩萬，所以他一合計，合著他一年到頭竟然全白忙活了！精打細算的老二愁得晚上肚子痛，他下崗五年，奮鬥五年，瞞了家里人也整整五年，家里的父母都還以為他在宏達端著鐵飯碗呢！下崗之前老二發誓要幹出一番事業來，而五年之後他仍然毫無著落，生活幾近貧困線上，只有一輛破舊的轎車維持著他還能吃上幾碗熱面！
全國零售行業好轉之後，地產與建築也隨之景氣起來，長青樹集團再一次大面積地招收新員工，而曾經被解聘的老員工更是歡迎，老二的春天終於到來了！
老二成功地經營了普澤食品廠，並代表年青股東們提出擴展連鎖商業的建議！老二迅速成為長青樹公司有爭議性的人物，如同他在宏達工作不到一年，在高氏企業工作不到兩年，很快就惹人註目一樣，老二與一幫新手采用建設與敲詐勒索相結合的辦法擴張長青樹的商業部分，利潤也隨之滾滾而來，老二規律性的作法是：先到一個繁華地帶，他派人找到生意最好的店鋪，然後對這個店鋪的老板說：如果你願意支付一萬元，我們將轉移我們的店鋪而不在此設點，否則我們就會讓長青樹在此地落地生根，枝繁葉茂，如果對方不肯支付這筆款子，他就果真這樣幹下去了！而以毛老板的巨大財力，拒不“賄賂”的店鋪的確該及早關門了事！
二十世紀末，中國形成連鎖熱，在這次類似往年參軍熱，文憑熱一樣熱度的洪大潮流之下，以老二為代表的擴張者們大肆敲詐勒索，特別是那些未上規模和檔次的店主老二的到來如同災難的降臨。老二除了威脅他們實際的利害，同時又以“長青樹”的名義兼並或連鎖了很多有一定檔次的商行，而當老二離開某一個地方，這些商行就儼然以長青樹連鎖事業的一部分自居了，換名話說，他們花了一筆錢並受了企業文化教育之後，就搖身一變而成為和常青樹商業連鎖的小分支，從而構成了對光桿店鋪的巨大恐嚇。
隨後老二又成功的在幾個制造分公司顛倒了銷售與制造的關系，傳統的企業觀念以為，企業生產部門產多少就銷多少，老二有了股權就在各種會議上提出銷售第一的方針。即銷多少才產多少以銷定產，銷售的觀念慢慢地貫註到了整個企業流程中去，銷售人員成了公司中有地位和有身份的人員，當然他們這些人也確實能有本領把制造公司的產品賣出去，曾幹過推銷的老二狂熱地宣揚銷售高於一切，他簡直對銷售這個職能快發瘋了。“什麽是推銷的最高境界”，老二目光矍矍地望著下面的職員“你要能夠把食品賣給廚師，藥品賣給醫生，服裝賣給服裝設計師，甚至能把電視推銷給盲人“。老二的觀念帶來了長青樹大多數制造企業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十五


很長時間以來，毛老板的威名遠波四方，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他抗衡的對手，對於這一點，毛老板自己也很自傲，覺得自己的的確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目前情況變化了，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叫“成哥”的人。
“成哥”一開始發跡時毛老板已成名已久了！所以“成哥”在毛老板眼里只是後起之秀，他比自己出道晚十幾年，是個乳臭未幹的新手！但在九十年代初，“成哥“完成了一樁頗具影響力的兼並，這比同時代的私企吞並國企還遠遠具有震憾力，這是一種以小吞大青蛙吞大牛的兼並策略，先出巨資購下對方的決策性股權，後分解出售，就象買了一臺破舊的機器，但是並不用它，而是賣掉上面的零件或值錢的部分，這在國外稱做“敵對性兼並“！利用這種策略，“成哥”一天一天地壯大了起來，他的企業如同早晨初升的太陽，毛老板不喜觀看日出，“東方紅，太陽升，東方出了個毛澤東”！但他這次並非看清太陽出世的過程，他發現這個太陽寓動手靜，緩緩露出自己的一張經臉，然後忽然一躍而出，光芒四射，閃了毛大老板的眼睛！
“我認為，一個人成功的背後要付出代價，他擁有強大資本前必須擁有相應的能力，所以他遲早地吃苦頭的“！毛老板一開始這樣評價，他見過許多未曾白手成家而是中途截獲的企業經營者，因為缺乏經營一個企業的最基本的經驗而下場很慘很慘！以他的經驗，“成哥”也不會例外！
“成哥”的辦公樓座落在市區中心的寫字樓Ｂ幢，這塊地方正是信息和金融所匯集的地帶，高氏公司的外觀豪華無比，這與毛氏企業的“勤儉興企”文化觀念截然相反，“你們是長青樹公司的人吧”！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白領職員對一個汗衫球員的便裝上班族部：“你們公司已經老了，你看看你們的辦公設備，已是我們淘汰過幾代的東西，我老板成哥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而你們老板早晨十點鐘前才走進辦公室“。
按照毛老板的邏輯，早該破產了！但“成哥”非但沒有破產，反而害得他差點兒得了心臟病，毛老板早晨拿起報紙，看見頭版赫然有條標題：“高氏收購毛氏，每股上升兩元“。此報通下還有記者對成哥的專訪，高氏集團的董事長對媒介宣布從即日起對長青樹實行標購，很快成哥的公子也在報上振振有詞地說：我們已經有了毛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我們要兼並他，他的股票下跌最好！如果我們要發財，他的股票飛漲最好！毛老板放下報紙頭腦一陣暈眩，他從未遇見過這種事情，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讓他困惑，他終於認識到，許多事本可以超出他的經驗之外的。
他如今也在走兼並擴展的路子！從沒想過自己也會被兼並的一天！他頭腦中的經驗和理解力顯然不能應付這種情況，毛老板感覺成哥的公子所雲的邏輯如同魔鬼，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需要幫助，有個人可以站出來幫他分析眼前的狀況！
高誌成並非一個單純的企業家，他還是野心家，是個大騙子，他是個天才的以腦力取勝的謀劃家，同時又擁有巨大的財力和權力，當然，高氏公司與長青樹相比就小多了，高氏公司財力與毛老板相比如同一個小女孩與一個成熟的女人，但這個小女孩卻有著一副鋒利無比的鋼牙！使毛老板記起金庸筆下的天山童姥！天山童姥返老還童以後就象高誌成這個樣子，告吸嗜別人的鮮血成長！
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鬥由高誌成挑起，從而給老二和田葉他們施展才華提供了機會，高毛之爭產生了一個結果： 老二與田葉在長青樹脫 穎而出，他們迅速占據了長青樹決策層的最高職位，並據此采取了針鋒相對的防範措施，迫使成哥主動握手求和。
田葉在當年被人整時，他常說：“還指不定誰整誰呢！“結果位重權高的伯經理讓他搞下了臺！他流落街頭時同打工仔們說：“指不定能遇上個千金小姐呢！”他果真遇上外號叫“大爛”的小雯，如今他身為長青樹的經營室主任，毛老板向他尋問反兼並的謀略，田葉只笑了一笑，從牙齒里擠出一句話：“高誌成想吞掉我們？　還指不定誰吞並誰呢？“這話說出後讓毛老板大為放心！　從而讓毛老板對田葉產生了最初的好印象。田葉的計謀象三十六計中的兵法謀略一樣，簡單易懂，容易實用，而且源源不斷，用完一個就有另一個“田葉之智近乎妖！　“毛老板慨嘆！
“我不想去售我們集團當中最好的公司來減少成哥對我們的興趣，我們可以自殺，但那樣雖然高誌成會退一步，但那對我們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我的方法就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田葉的意思是，以同樣甚至更大數目的資金吞並對方，行動很快就展開了，而這一行動是老二負責的，老二雖然也是新手，但對其他人又何嘗不是呢？老二在高氏公司也工作過幾年，他又在毛大老板的企業從底層奮鬥到董事的位子！他用自己的“滾雪球”的發展謀劃白手創業，投資四萬元 與毛老板共創普澤食品廠！ 並進軍長青樹決策層！一開始很多人對老二評價不高，但毛老板的小雯說：他有一流的氣質卻只有二流的才華，而我的田葉卻完全相反。“小雯讓老爸把他們兩個弄在一塊兒，三個人第一次合作共事了！事後的結局證明，女人的直覺不但可信可靠，而且見效相當快！
老二對長青樹改革的舉措多次沒有自己的見解！但當田葉提出的材料交到他的手上時，他幾乎可以保證措施的成功！在一開始調整期間，老二只覺得毛氏企業象一團面糊糊，而他要用自己的雙手伸進去好好地摻和一下，稍微頭腦清醒的人都躲得遠遠的，總裁的位置就亮了出來！所有的總理都擺放到了總裁辦公室的桌面上，毛氏企業如同毛老板一樣亂糟糟毫無計劃！就在這樣的境況下，老二這個風雲人物猛然誕生，他用自己的膽略和田葉的智謀開始修理長青樹這棵四處亂長的植物！　所有的人都試目以待！
三個人一商量, 打算從高級職員的工資上先開刀，從九十年代開始，長青樹一直延用國企改革的工資發放方法，即“老人老政策，新人新辦法”，這實際上就是雙軌制！早些年糧食的價格便是這種雙軌跡，農民一個價而城里人又一個價，長青樹的工資也是這麽回事！國家對行業進行綜合調整以後，沒有實力的小企業大多被兼並重組了而經營者為了適應當時日益激烈的競爭形勢，迫不及待地要降低工資成本，在宏達公司這樣的國有企業里面，左書記、蔣副經理這些人他們的工資是不可能下調的，只可能逐年遞長而卻不會下調，所以改革家們不願矛盾激化，便只對新招入的員工，實行較低的工資政策，而象長青樹居然也是這一套。
“如果高誌成控制了我們，你們不但拿不到老員工工資水平，新員工的水平恐怕也達不到，一切都向市場水準看齊“！老二在與工會談判時說，所以我代表公司建議你們放棄20%的工資部分， 以支持公司反兼並中的資金需求！顯然，工會主席李波南也不知應當怎麽辦！　他也知道形勢嚴峻，企業一旦被收購，很多人都會推動自己手中的工作，高誌成會把企業大卸八塊賣出去，以償付他在兼並中借來的巨款！而他這些無論還是帶領職員，都有可能一切重新開始了，而他自己這個年齡的人，已四十多歲了，所有的福利和基金卻將要一筆勾銷，他怎麽不明白自己實際上是在絕路上！而他眼前的談判對手又是個大滑頭！ 他的要求一過20%的界限，老二就會說： 對不起，您的要求我不能答應，在20%以內我未被授權與你達成協議！幾次三番的桌上地較量之後，李波南氣憤地站了起來，張總裁！我們工人要找一個說話算數的人和我們談判！老二態度馬上好多了！再也不說：
“我未被授權”之類的話了！
老二談妥了工會又會接二連三地與“成哥” 談，這時便會帶上田葉，而田葉扮演的是強硬派，老二充紅臉，田葉扮白臉。其實田葉根本無須扮白臉，他有在反兼並中控制主動的把握，還指不定誰兼並誰呢！高氏公司也是一個集許多產業於一體的股份化公司，高誌成以為自己出奇不意勝券在握，想不到毛氏公司里竟然也有行家！
談判會上田葉譏諷地說：“我們毛老板不會和賣過屁股的人坐在一塊談生意“，這話說出去眾人都大吃一驚，連老二都覺得談判根本不必談下去了！田葉竟在這種場合揭高誌成的老底，他往年在南方當過牛郎！也就是面首，這種情況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幾乎必然要拂袖而去，高誌成的表現卻出人意外，他老奸巨滑比毛老板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臉皮也厚且黑用錐子紮一下也見不著血！對於田葉這樣的挑釁，他經歷過多次了！他只是淡淡的一笑！露出多年闖蕩在外所具有的穩重和涵養！
但是高公子卻為了老爸要個面子，反而站起來罵田葉，說田葉不知廉恥為了權錢要娶一輛bus！
高公子的表現大大超過了田葉企盼！會上許多人聽得一清二楚，會後小雯“知道了高公子自己的評價！既傷心的掉淚，又咬牙切齒，要田葉好好替她教訓那個小畜牲！
但幾個目前，小雯可不是“小畜牲”似的看高公子的，田葉註意到高公子一在公眾場所出現的時候，小雯的眼睛爍爍放光， 簡直透明見底，田葉以前曾有過這種感受，他對鄰居家賣汽水的丫頭說他是大學生，那丫頭的眼神也和此時小雯一樣爍爍放光清澈見底，事實證明，男女之間的一見鐘情在如此情況之下發生！
所以田葉便著了急，凡是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受到威脅，而後又看到自己的情敵又是不好惹的大款的公子！　他們的心只怕都會和田葉一樣吧！田葉對兩家和好以後發生什麽甚是擔心！田葉想：“成”肯定會為兒子向毛提親！即使兩家真打起來！這位公子哥也會更頻繁接觸小雯， 他文才武略！手中又有MBA的洋文憑，他明白這玩意怎麽回事小雯卻不明白，女孩子豈非對神秘的東西都頗感興趣！
但高公子說出小雯是Bus以後， 田葉再也不必擔心那件事了！同時，田葉也不必擔心“成哥”會算計他了！　假如挨了一個人，吃人不吐骨頭的高老板會想盡辦法報複他！ 一位成哥的“ 兄弟”被人在街上砍了一刀而兇手很快抓到了！兇手的父母出錢十萬要回兒子的一條命，但“成哥”就是不收這二十萬，“我就是要他死”！成哥一改他風流涕儻的樣子換上了兇面獠牙！露出了他強硬狠毒的面：“我就是要他死”！成哥又有錢，又有勢，他要一個入獄的人死，那人豈非真死定了！田葉也說不準會落到那份上，但是田葉與小雯的關系已成定局，毛老板就成了他的泰山，有毛老板撐腰，誰敢功得了田葉! 動田葉就是不把毛老板放在眼里， 那毛老板是誰？ 是“教父”。
“成哥”終於和毛老板坐到一塊去了！相互達成互相持有對方20%的股份，然後握手言和，永無爭戰！同時，成哥又提出替兒子向小雯求婚，毛老板掀然同意，考慮考慮！但田葉知道，高公子永遠沒有這個指望了！
所過這次教訓以後“成哥”了解到了毛老板手下的兩個少壯派，一個是公雞風度的田葉，另一個是體操運動員身材的老二，田葉可以使用古今中外任何企業曾經用過和未曾用過的謀略，而老二的辦事效率與時間觀念出奇的可怕！這兩個年輕人怎麽會落到毛老板的手上！　求賢若渴的高誌成事後還調查到：老二還在自己這里幹過兩年，因為妒嫉竟讓自己的下屬炒了魷魚，他心中氣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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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毛老板被周圍的小私營企業主們稱為 “教父” ，“教父”顧名思議，他握有這些人的生殺大權，他可經拯救長期虧損但經營不力的國有企業，但也可以讓它破產，或者購後讓它裂變成許許多多的小塊兒再全部賣出去！對於人才而言，人才們可以在教父那里找到自己的妄身立命所在，而另一層含義，如果一個人本人無才，懶惰成性，毛老板完全可以讓他從此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毛老板就有這種實力！他高高在上，控制著市場向自由化轉變中的絕大多數人的命運。
由小紅編寫的毛氏企業文化史，據傳只有一個人可以毛流下眼淚，那就是他的女人小紅，一九七九年五月，毛在他閑雲野鶴般飄泊生活中遇見了小紅，一個和他同樣臉皮厚且心腸黑的女人，毛老板因此後來對女兒說：
“我看見一個身穿裙大衣的小巧姑娘，她在藍制服綠海洋的人群中放出璀璨的光芒，從此我的生命得以改變！“毛老板的話不假，這個叫小紅的女人處處替他出壞主意，她恰如一朵妖冶的嬰粟花，完完全全毒害了毛老板！
她使毛老板走上了要錢不要命，顧女不廉恥的人生道路！小紅這個女人也曾大學畢業過的，不但妖艷，而且有著極敏感的生財神經，她不同於當時那些傻兮兮的姑娘們，她的小資產階級情調也傳染到毛老板身上！小紅給了年青的毛老板一個他前所未見的世界！　毛老板簡直瘋狂了！二十五的年齡！幹柴烈火寂寞難耐的年齡，他不想讓他的另一半生命在哪一天突然離去，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毛老板從此從真假流氓變成了真騙子！從那時起，毛老板發跡了！
長青樹是堅強者的樂園！是懦弱者的地獄，長青樹允許個人犯必要的錯誤， 但它容不下左書記這種四平八穩油頭滑腦的人！每當一個人沮喪地離開長青樹，人們就可以肯定，又一個不會犯錯誤的人走了！
現在如果碰到什麽挫折，毛大老板喜怒笑罵，瀟灑已極！前些天毛大老板從市里參加會議回來，氣憤之極，毛大老板盼望入黨多年了！但他偏偏就是入不了黨，他是私營企業的大老板，他的企業里有剝削人所以他就肯定入不了黨，毛老板從二十歲上大學到五十歲成為一代教父，卻偏偏跨不進共產黨的門檻，他靠在騰椅上余怒未平，想起那些肥頭大耳的人物，嘟噥說：想當年劉青山張子善死得冤不冤，就為了一萬塊錢！
田葉對嶽父說：“我們這個社會，一個如果沾了“私“字，他一輩子也入不了黨！
副董事長田葉是不拿薪水的人物，他的工作份量也輕得可以，管得事很少很少，但他一旦插手某種事情，這種事情往往關系著某些公司的重大命運。田葉在眾人中的威望如今已象美元一樣堅挺了，在他的督促和指導下，長青樹呈現出一片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自然而然整個集團公司的人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田葉才三十二歲！
田葉通過轉變，坐穩了經營室主任的位子! 然後雷厲風行，在九七年八月，他順利地扭轉普津建築裝璜公司職工罷工威脅的局面！毛老板一次與老二一次次的背水而戰，而李波南不斷地揚言他要帶領工人罷工！！！即便老二答應作出一些讓步，他以後還有可能再次挑起增加薪水的罷工恫嚇！ 田葉與老二商量了一下，他與總公司人事部門合作， 秘密於人才市場上招 了幾百名新的建築工人熟練勞動者！這些人在供遠大於求的人才市場上太容易選擇了！他們又不得不接受低於公司老職工薪水三分之一的水平！然後，田葉與老二重新回到了談判桌上！老二擺出了滿不在乎的態度，你們罷工吧！
李波南顯然沒有充分的準備！他對公司的手段目瞪口呆！如同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而田葉則反過來充上好人：公司向來都是照顧職工們的利益的，只是你們總是揚言罷工，這讓公司許多計劃流了產，公司難以穩定發展，作為公司派出的代表，我相信張經理與你們工人是可以握手言和的，雙方的利益也將會一致的！
一九九八年一月份，梁經理終於退休了，年僅三十二歲的田葉要成為長青樹公司的副董事長！作為長青樹最年輕的高層決策人物，田葉有點兒不知自己該幹什麽了！他專給自己設了一個副手，這便是長青樹公司臭名昭著的抓拍記者：“啄木鳥”！這個綽號真是好聽得不能再好了！但分公司的經理們反感得不得了，他的“抓拍“與“我那次”抓拍完全不同，他專門抓拍內部產供銷的薄弱環節，然後給以揭露，並上公司內部報刊專門報道，這副手眾人對他抓打不得罵不得，討厭他卻又只能笑嘻嘻地歡迎他，田葉說：“他們討厭他，這種心理可不正常，全公司那麽龐大就只有一個記者，他們要是工作樣樣都好，那擔心什麽呢?”田葉也親自去各個分公司走訪，後面就跟著這個扛著錄像機的“啄木鳥”！一旦有哪個地方讓他盯上了，這個地方的主管聲名便會一落千丈！事情發生田葉也很遺憾，但田葉狡辯：如果我不弄得人人都知道，如果不要求進行更深層次的調整，這些事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毛老板很常識田葉的行動，企業正在迅速發展的田葉相信其中存在著許多“陰暗”活動，這非常必要，凡是擁有長青樹的股份的人，沒一個不認為田葉的作法是必要的！
但一只“啄木鳥”顯然不能達到田葉的要求，他又開始整某些人的作風！田葉在一次會議上說：有個經理總是躲著我，他喜歡到處開會演講，並傳達毛大老板的最高指示，於是我把他叫到辦公室里，說，你傳達的是什麽！是什麽擴展企業的新方法嗎？從那以後他也不上竄下跳了！田葉指出問題的根源：我們公司管理方法已跟不上時代了！它也許是最優化的方法，但卻不是最有競爭性的管理方法，我們要允許企業內有重複設置的部門，也挑起企業內部的競爭，增強企業的生物活性，有些分公司有衰落的跡象，這與某些人守舊，懶惰，和思維陳舊是分不開的．
但副董事長的職責可不是揭示與整頓，這些原本應為經理的職責。因此田葉初期的作法令毛老板都覺得過分！毛老板理想的模式認為：操作者管細節，管理者管戰略，但田葉把這種毛老板信奉的最優化的模式稱之為“教條”，田葉認為管理者在細節上的事也應一如既往的過問，田葉不象毛老板那樣高高在上，他深知自己的裙帶地位，他也只想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



二十七


我調到二線以後專門去和拜訪過伯風伯隊長，伯隊長那天已抽著煙，我就招呼：喲，伯隊長，抽上好煙了！
嗨！發了點兒小財。伯隊長得意滿面紅光，吐出一縷縷煙圈。
我套近乎地問他賺了多少，伯隊長伸出了兩個手指頭：二十萬。我故作驚訝！其實我也不奇怪，我老家哪一家不存了二三十萬，連個寡婦她有二十萬的私房錢，只不過從表面上人們自然看不出來，農民畢竟是農民嗎？　過去的習慣豈是說改就改的，脖子照樣不洗，補丁還是貼著補丁，這伯隊長就不一樣了，闊都是顯在穿戴上了，大鉆戒五個手指頭一個旨頭戴一個。
“行啊”！伯隊長說：“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蟲，還真讓你猜著了。
我笑容滿面地叫伯隊長請客，說哥們有些日子沒聚了。
伯隊長卻一撇嘴：喲，近乎了！當些年你被調上去走時，連個招呼都不打，飯也沒見著，現在我有錢了，就哥們哥們的叫開了！
我接著就跟伯隊長講開了，什麽有眼不識金鑲玉，當年是當年，我非要你請客不可！
我最後一次去拜訪伯，居然沒有找到他，只見家里東西擺放淩亂，床上躺著病入膏盲的伯隊長的老婆，離床三米遠的窗戶下面又擺放著一張小床，躺著的卻是那個沒有屁眼後來又人工作了一個屁眼的丫頭，她得了一種神經性的疑難病癥，我就再也沒有打擾她們。
宏達企業是個很特殊的公司，它特殊的地方就在於如果實行承包制，要麽高得流油，要麽就窮得吐血，有遠見的承包者最好賺了錢就趕緊跑，但伯隊長據聞卻一個不留神，出了一次大事故，一下子虧損了一百萬，連家里的房子都抵押進去了，就差沒把自己的內褲也賣了！
宏達在伯南山伯經理下臺之後由新任領導人進行了股份制改造，由於大部分產權在私人和民間團體手上流動，有時產權象螞蚱一樣來回得互相亂跳，宏達的基層隊基層領導變動非常之大，董事會雖然有人提出過聘任伯風，但部分董事認為他經營技巧不高，以罰代管，不同意聘任他，一個叫周雄珠的本地人得到了任用，這個人一上任就顯出了極強的經營魄力。
在股份制的推廣已成為大熱所趨的情況下，宏達看上去有恢複過來的苗頭，但富有學識的我認為：這僅僅是一種回光返照的跡象！果然，在一九九八年年底，宏達公司全面停產，所有固定資產封存入庫，包括宏達的所有員工，我也在內，一起拿著停產工資回家聽信了！　市報中這樣報道：宏達公司一個基層員工養著四個後勤二線職工，如同一個螞蟻背著一大片面包渣，步履艱難！　隨時都有被重物壓垮的可能，宏達公司的末代經理也站出來，對著職工們宣稱：現在已經不需要什麽風雲人物了，我們現在需要一個可以搞死宏達的人，而不是搞活它的人，末代經理在職代會上斬釘截鐵，宏達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它到了應該壽終正寢的時候！我就是那個給他發表的人。
田葉作為長青樹的經營室主任，向本公司員工分析當前企業的外部環境，他並不否認這位末代經理是位搞死企業的能手！他搞死過的企業的太多了，許多本來搞不死的企業也讓他搞了，可見他破壞和分解國企能量的作用有多大，但田葉不明白的是，既然市場普遍蕭條，為什麽要推行股份制呢？探索有很多辦法，在末落的行業里面大面積的推行股份制，這與一個企業推行三班兩倒，延長工人勞動時間更可惡和可恨！本來行業已經沒有工作量了，卻還要強制性地人工們購買自己企業的股票！
這不是掠奪是什麽？
所以田葉懷疑並不是想搞死企業，而是想維持企業，企業活一天，他豈非就可以坐一天宏達公司的皇帝嗎！
我和很多內線人物都看出了這場掠奪，看出了末代經理們的卑鄙與無恥，末代經理拿著較高的新水卻仍然不放走企業里的任何一個人才！只要企業是個大權位子，國家就永遠得照顧它，餵養它，從這點意義上說：人越多越好，股票賣給職工們比例越大越好！哪一天股票一文不值了，國家敢不管一把！成千上萬的工人手中拿著成千上萬的股票，豈能允許它轉瞬間都成為廢紙！
職工們的利益在風平浪靜中緩緩流逝掉了，國家的財產也在風平浪靜中流失掉了！這些利益和資產這麽快流失到哪里去了？大家們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不說。
宏達公司的確衰落了，辦公大樓里人員空空蕩蕩，看樓的幾個職員無精打采的打著撲克，如今我敢說機關終於清廉了，因為他們再也沒有什麽油水可以去卡了！　沒有基層人員的賄賂，沒有對上級的紅包，幾番下崗之後，留下的都是些不得已留下的人，他們要耗企業一輩子！
所以我奇怪，就這麽一個垂死的企業，一具活僵屍。田葉與毛老板商量後，竟要兼並它！一開始毛老板很嘀咕，因為他看不出還有什麽油水可炸，覺得買下一個垂死的企業，豈非要自尋死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田葉給這具死屍打了一針之後，這具死屍突然從地面上蹦了起來，在二ＯＯＯ年的鐘聲剛敲響之後，田葉代表董事會任命老二身帶相印。出行長青樹宏達分公司的總經理，總攬宏達分公司的一切事物。
田葉與老二一起壞笑著說：我們又回來了！宏達有我們許多老相識，我們一直都很惦記他們。
不久，我與我老婆終於下崗了！我老婆下崗之前毫不在乎，她以為可以吃丈夫飯，沒料到我也下崗了！　只好到市場上去賣餛沌。去年冬季開始，她以質量求生存，一天下來也可以賺幾十塊錢！比拿停產工資強的多了！而我的稿費太可憐，我只好開始學擺地攤，一到節假日熱鬧的時候，我就把全家人連親戚也都一起叫上，散了攤誰也不給工錢，我對他們說：你們誰也別跟我提錢，誰提錢我就跟誰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