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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le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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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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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0:21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八章 幕前準備


    各國的王公貴族們已經全部到達王都了,明天就會到狩獵場去開始圍獵,今天晚上在皇宮中舉行聚會。

    格芬哈特十七世品性純良,並沒有任何驕橫奢糜的惡習,但終究只是個愛玩的年輕人而已。舉行這種熱鬧的晚會似乎是他的興趣,何況這關係到國家的臉面,所以場面竭盡奢華。最好的美酒與最精美的食物流水一般地送上來,貴族婦女們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產都換成身上的衣服,無數的珠光寶氣在燈火下閃得人眼花。

    但即使是再耀眼的珠寶也比不上侯爵表現出來的魅力。即使現在他已經不是年輕熱情的少年了,但是依然是所有女人們的最愛。

    真正的魅力永遠不會因為年華老去便失色,年輕的俊俏不過是天生的微不足道的小裝飾,吸引情竇初開還不大懂欣賞男人的小女生而已。何況侯爵看起來絲毫不老,當鋒芒外露內斂為成熟的氣度,風流會因為經歷風霜而揮灑自如,這時候的男人才是最有吸引力的。再加上他那原本就英俊秀逸的外表,舉手投足間的風度和氣宇,而巨大的名聲簡直比最名貴的香水還能夠吸引來女性。

    侯爵和跟著他一起來的阿薩一出現在會場馬上就被潮水般的婦女們圍了起來。最裏的一層毫不掩飾自己對男人的興趣,毫無忌憚地和侯爵調笑,還有不少對阿薩拋出媚眼,中間一層的是要想稍微保持點矜持,但是依然難以抵抗那成熟的魅力的姑娘們,然後最外面的人才是純粹想目睹一下這位全大陸最風流的男子。

    侯爵駕輕就熟地應對周圍的女士們,很有風度很有技巧性地和她們周旋了好一陣,才擺脫了這群擁護者,然後帶著阿薩兩人一起來到了各國王公大臣們的圈子中。

    如果說姆拉克公爵和人的交際只是精雕細琢的工藝品,渾圓剔透毫無破綻,和侯爵的一比較,立刻顯露出因為過於實用而帶著的平實和匠氣出來。侯爵與人的交際應對則是藝術品,沒有實用性,因為他不屑於實用,他絕不怕得罪人,時時有惹眼的地方彷彿咄咄逼人,也絕不吝於表現自己對任何人的不滿,但這正是他不羈個性的魅力所在。只要他一和某個人說話,立刻就可以把人吸引,對方的情緒隨著他的話語,手勢,表情而被隨意牽扯著拉向高潮。當他覺得有必要的時候,又可以用幾句切中要害的俏皮話毫不客氣地把別人的情緒打得落花流水而無法反擊,不讓任何人有纏過來的機會。他在那群最尊貴的客人間如魚得水。

    阿薩雖然還是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是已經能夠注意到自己的言行舉止,沒有再出現類似揀東西吃的動作了,只是始終無法和周圍的人一樣顯得高興活潑。不過傳說中他在五千叛軍和歐福交戰之後那近乎有回天之力的外交手段已經使他大大地出名了,這使他那沉著淡然的態度看起來更有了一層不凡的光輝。就像神壇上的雕像,即使一臉木然也自會有奪人的氣勢。

    在侯爵的幫助下,阿薩很快地就成為了這些政要們眼中最高深莫測最重要的客人,不少人都對他力挽狂瀾促成了和談而免於自己國家的商人們的危險表示感謝,也都對的這個功績的細節問題很感興趣,紛紛詢問。但是這個時候阿薩卻推辭說立刻有要事要辦,於是在他們強烈地邀請下,阿薩答應明天一起來參加狩獵。

    把這裏的準備工作完成後兩人一起去晉見皇帝陛下。參加狩獵是必須要經過皇帝陛下的恩准才行的,因為按照慣例神職人員是不能夠參加這種娛樂活動的。

    格芬哈特十七世只是開始的時候去應付了一下各國的客人,然後轉身就投入一大群年輕貴族子弟的簇擁中去了。這是個缺乏威嚴和自覺只愛好耍樂熱鬧的年輕人。他現在正和克莉斯聊得很開心。

    不久前的一個晚上,貪玩的年輕皇帝實在悶得慌,於是換上平民的衣服喬裝了一下,居然悄悄跑出了王宮來到王都的一家賭場裏玩耍,糊裏糊塗地就輸了些金幣。這原本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旁邊的一位和他聊了幾句的漂亮小姐為這個外表並不富裕的年輕人幾下就輸得精光感到不平,義憤填膺地說賭場出千,和賭場老闆一言不合立刻大打出手,還搶過些金幣還給那輸得精光的年輕人。頓時場面一片大亂。

    不久後姆拉克公爵就趕到了,皇帝陛下這才得知那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性格潑辣的美麗小姐原來是公爵小姐。但是怕被公爵認出自己,皇帝陛下私自出宮去賭場玩耍這種事情如果被那幾個古板的顧命老大臣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小事。所以格芬哈特十七世自己悄悄跑了。

    回皇宮之後,年輕的皇帝陛下卻對公爵小姐念念不忘,但卻又不方便直接召喚她入宮,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這個機會,才終於見到了思念已久的佳人。

    兩人一見之下,克莉斯吃驚不小。皇帝陛下立刻也暗示她不要聲張,不要洩露出自己曾經在賭場的事。克莉斯自然也沒有失態,兩人三言兩語居然談得越來越高興。

    「陛下,打攪一下您和這位漂亮女性的美好時光。」侯爵即使面對皇帝也是那樣的不羈語氣,但是他的風度和話語中的魅力足以讓人接受。

    「我和這位神官大人來向您請示一下,應各國王宮們的邀請,明天他將要參加圍獵大會。」

    「好啊。」皇帝陛下很明顯不想受到干擾,點點頭揮揮手。

    「你們去吧。」

    一個貴族青年突然在旁邊開口大聲說。

    「根據教會的規定,神職人員是不能夠參加這種活動的。哦,不過這位神官大人可能可以例外,要知道,他還大搖大擺地去找妓女呢。」

    「真的嗎?」包括皇帝陛下在內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這裏來了。

    要糟。阿薩暗罵一句。他已經認出了這個不懷好意的傢伙,居然是宰相公子。

    侯爵開口了。他用誰都看得出是可憐的眼光盯著這個人說。

    「我親愛的侄子。你說話怎麼還是這麼沒水準呢,雖然誰都知道是這個神官的位置你是垂涎以久的,誰都瞭解你的臭德行,誰都知道這位神官曾經教訓過你,但是你也用不著編這樣不著邊際的謊話。這除了證明你難堪的失敗和嫉妒,還有你的見識依舊僻陋得像耗子以外,說明不了其他的什麼問題。」

    周圍的青年貴族們一陣騷動和私語。宰相公子那段時間莫名其妙地挨了揍大家也都知道,原來是這位神官大人的傑作。而這樣一個橫行慣了的紈絝子弟受了打擊,胡說八道地造謠也並不奇怪了。

    長輩訓斥後輩絕對無可非議。雖然一直知道這個叔叔的古怪脾性不好惹,但是萬沒想到居然會遇見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情況。挨了這無法還擊的一記,宰相公子的臉立刻成了豬肝色。

    侯爵沒有理會這個變形了的侄子,轉身對皇帝說。

    「對了,陛下。羅尼斯主教大人讓我順便來稟告您一聲,明天他會請羅蘭德團長去商量一下一些重要的事務。請您恩准。」

    「好啊。讓他去,讓他去。」皇帝陛下立刻點頭,看他的表情幾乎是喜出望外。羅蘭德團長在皇帝出巡或者是有什麼活動的時候都會在旁護衛,以負責皇帝陛下的安全。但是他的嚴謹和一絲不苟無疑又是很不合年輕的格芬哈特十七世的口味的,皇帝陛下對明天的圍獵抱了很大的希望,卻正苦於沒辦法甩脫那個古板討厭的保鏢,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侯爵露出擔心的神情,繼續說。

    「但是這樣陛下的安全問題就讓人擔心了…。。我建議讓儘量多的軍方老臣們帶上眾多護衛和陛下一起同去,以保護陛下的安全。」

    「免了免了。又不是深入敵國,就在王都外不遠,隨便帶上三四十個護衛就行了,哪裡用得著那樣大張旗鼓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向來就討厭那些古板之極老傢伙。而且經侯爵這樣一提醒,他也想起絕不能讓他們來破壞氣氛。

    「傳我的命令下去,軍方大臣們明天就一律不要參加狩獵大會了。各國的貴賓在場,他們一說話就全是打打殺殺的,脾氣又全都火暴,萬一破壞邦交怎麼辦?」

    侯爵和阿薩相視一笑,想不到這樣容易就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安排完畢了。至於羅蘭德團長,還有其他那些有可能阻礙計畫進行的人羅尼斯主教會想辦法讓他們離開的。

    轉身要走的時候,侯爵突然對臉色還沒好過來的宰相公子說。

    「親愛的摩多侄子,聽說你曾經找人去暗算過這位神官大人是嗎?」

    宰相公子臉色不好,沒有開口。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侯爵用很語重心長的聲音說。

    「一個人不如別人,那沒什麼可羞恥的,但是用些卑鄙的手段陷害那就不對了。那證明你不只是能力上不如別人,而且連正面去敵對的自信也沒有。」他上下打量了他侄子一下,很感慨地搖頭。

    「不過看起來確實是不如,差得太遠了。所以你要記住,別再搞什麼卑鄙的暗算了。」

    沒有再理會這個渾身發抖的侄子,侯爵轉身拍了拍阿薩的肩膀,輕聲說。

    「走吧,這些浮華膚淺的場景和配角們已經設置完成了,讓我們去準備那些真實而危險的道具吧。」

    晚上的魔法學院出奇地安靜,宏偉的大教堂也隱入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個威嚴的輪廓。阿薩和侯爵大人向那輪廓下的一點燈光走去。按照羅尼斯主教的安排,庫斯伯特大神官正在教堂門口等著他們。

    庫斯伯特大神官四十多歲,體格精瘦,有一張古拙的臉,上面一雙似乎有點呆滯的眼睛。他是一個以正義感和責任感極強而且疾惡如仇而出名的人。既有著虔誠的信仰,也曾經在以前圍剿異教徒的戰鬥中指揮牧師和魔法師們立過赫赫戰功。雖然他處理異教徒的方式曾經讓他頗受爭議——曾經把兩千多異教徒全部活生生地燒死,但是因為對教會的忠誠和能力的突出還是讓他身局高位。在前一段時間羅尼斯主教主張與歐福議和的時候他居然持反對意見,認為那些骯髒邪惡的獸人絕沒有資格和神的子民平起平坐。

    「太遲了,主教大人說你們應該在五分鐘之前來的。」大神官看著侯爵的眼神並不好,他曾經是侯爵在魔法學院裏的同學,而侯爵的作風很明顯是不會受到任何信仰虔誠的人的歡迎的。他又用嚴厲的眼神看向阿薩,告戒說。

    「你要記住身為一個神職人員,『嚴格』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品質。」

    「是。」阿薩禮節性地點頭。心裏卻對他比了個手勢。這傢伙似乎對羅尼斯主教大力提拔他這樣一個毫無資歷的新人很不滿,而且對阿薩隨意散漫的行事作風也常常有意見。

    「還是那麼古板,難怪一直都能夠保持純潔的童貞。不,大概是因為精神壓抑太久所以才古板的麼。。。。。。」侯爵看了看大神官淩厲的眼神,連忙揮手說。

    「哎,算了算了。開不起玩笑的人真無聊。快帶我們進去吧。」

    兩人在庫斯伯特的帶領下走進了大教堂,來到了前面中央的神臺上。

    神台正中的那具巨大神像在黑暗中依然那麼聖潔威嚴。大神官念起一個古怪的咒文,在神像的腳邊按了一下,巨大的神像就悄無聲息地往旁移開了,露出下面的一個暗門。暗門上有著一把鎖,庫斯伯特拿出鑰匙開啟之後現出一條長長的地道,三人順著地道往下走去。

    地道陰暗潮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惡臭。順著越往下麵走,這古怪的臭味越來越濃,空氣也越來越濕越悶。阿薩有種錯覺,自己三人彷彿正走向一隻煮熬著屍體的大鍋。

    這氣味在這狹窄的地方散之不去,一呼吸,好像是往自己的肺裏塞進了一團腐臭的棉花。蜥蜴沼澤的空氣已經讓人受不了了,但是和這裏一比簡直就成了大家閨秀臥房中的味道。阿薩看了一眼侯爵,這個聞慣了脂粉味的浪蕩子現在卻一臉的泰然,連走路的姿勢都依然那麼高雅,彷彿還是身處剛才那豪華的晚會中。這讓阿薩覺得很有點佩服,這真是出得廳堂也見得陣仗。

    「我在魔法學院裏呆了好幾年,如果不是現在羅尼斯主教讓我來,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地牢居然就在最神聖的大教堂裏。」侯爵對阿薩說。


    「『最聖潔的表面之下,那依然是最污穢的血肉。』你覺得這句臺詞怎麼樣?」

    「因哈姆,請注意你的言行,你畢竟也是魔法學院的人,至少從學業上來說你應該是個神父。不要以為自己有貴族的身份就可以肆意胡說。」走在最前面的大神官冷冷地說。

    侯爵攤了攤手,有點遺憾地說。

    「至少我說的事實,用藝術點的說法。而且你應該慶倖幸好我不是神職人員,否則一定改革教會的制度,剔除掉你這些毫無美感的古板傢伙。」

    大神官扭過頭來盯了侯爵一眼,又回身繼續往下麵走去。

    「喂,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阿薩能夠感覺到身邊有一陣魔法波動掠過,這是穿越魔法陣的感覺。而隨著穿越的魔法陣,一些奇怪的嘶吼聲也出現在耳邊,空氣中那難聞的味道也越來越濃了。

    「這裏就是魔法學院,聖潔的教會囚禁那些最危險的犯人的地牢。當然,並不只是人,邪惡生物和不死怪物佔大多數。有的是有特殊保留價值,有的是用來進行研究和實驗,讓我們偉大的白魔法能夠更上一層樓。我以前也只是模糊地聽說這些事情而已。這種陰暗的一面是不能夠讓心地純潔頭腦簡單的信徒們知道的,所以這大概算魔法學院的最高機密吧,知道的人絕不超過五個,現在又加上我們兩個了。」侯爵的聲音不無譏嘲。

    「所以我們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榮幸,榮幸。」阿薩點頭,不覺額頭有了點冷汗。如果羅尼斯主教打算把他抓起來的話他大概現在就被囚禁在這個地方了。

    大神官冷哼一聲說。

    「我勸你不要胡亂對後輩妄加言辭。」他轉過頭來看著阿薩很嚴肅地說。

    「你一定要緊記你神聖的身份,不要被那些胡言亂語干擾了心性。」

    「是。」阿薩又是點頭。

    終於走到了地道的盡頭,眼前突然開朗,出現一個巨大的空間,嘶吼聲和臭味都就是從這裏瀰漫上來的。
    花崗岩挖空後以手臂粗的鋼條分割成一個個牢室,中間分別囚禁著各種各樣的怪物。一條和馬一樣大的三頭犬狂暴地衝擊著牢籠,三張巨嘴一起流淌著口涎發出瘋狂的吼聲。另外一間牢房裏幾隻邪眼揮舞著觸手,用那足有水缸大的眼球發出魔法光線想攻擊這些突然出現的目標,但是光線無法越過牢籠的魔法陣被擋在裏面發出一陣陣劈啪聲。一隻美杜沙扭動著自己一頭的蛇發和下半身的蛇身移動到籠邊,用傳說中能石化人的眼光看過來。較裏面的牢籠裏一個巨大的身軀默默地坐著,上面是一個碩大的牛一樣的頭,這是傳說中的牛頭人。

    這些都是遙遠的尼根地下世界中的邪惡生物,即使是最出名的冒險者也很少見過,想不到居然在教會的地牢中關押著這些東西。

    而另一邊的亡靈怪物卻相對安靜得多。它們並不會吼叫,骷髏戰士和殭屍還有白色的陰魂察覺到了人類的生氣而想撲過來,卻不斷地被牢籠上的魔法陣彈回去。這些死靈法師的精心作品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只留下了一些簡單的基本意識,連進食也不用,實在是最方便的囚徒。

    「哇喔。」一下看到這麼多早就聽說過而一直想看看的奇異生物,阿薩發出一聲驚歎。

    「不過怎麼沒看見犯人呢。」

    大神官冷冷地說。

    「最後一個在幾天前自殺了。都是些死靈公會製造的異教徒組織的頭目。不過被關在這裏以後卻都說自己不是死靈公會的手下,哭喊叫嚷著要出去。在這裏關押了一段時間後一個個都自殺了,有的是自己咬斷手上的血管,有的是撞牆,還有一個用手把自己的舌頭拔了出來的。這些黑暗的信徒落得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連屍體也不用去收,直接就送給怪物們當作食物了。」

    侯爵搖頭,嘴裏嘖嘖有聲。

    「實在是太沒美感了,你真的肯定那些是傳說中的死靈公會的人嗎?」

    阿薩走到裏面幾個牢室問。

    「這幾個怎麼是空的呢?」

    大神官回答。

    「那是很久以前曾經關押過其他不死怪物的囚牢。自從魔法學院建立之後就用一直這個地方來囚禁亡靈怪物,年代太久遠了,也許是什麼時候被消滅了也不知道。」

    阿薩突然覺得整個地牢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一種迎面而來的奇怪感覺從身上拂了過去。

    阿薩左右張望了一下,這似乎只是個錯覺,因為侯爵和大神官都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外面的生物們突然都安靜下來了,牢室中的殭屍和骷髏也都不動了。剛才還喧囂的地牢一下安靜下來。

    「怎麼了?」大神官這才發現了有些不對勁。

    阿薩看向地牢的最深處,那陣奇怪的感覺就是從那裏襲過來的。他這才發現大神官手中的光芒竟然不能夠照射到裏面,彷彿那裏有一片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氣。隱約可見旁邊的石壁上有魔法陣的光芒。

    非常細密的小符文拼湊成一個個較大的符文,排列的方式也非常地嚴密,從規模來說那個魔法陣所蘊涵的魔法力應該大得驚人,但是在這裏並沒有絲毫的感覺,很明顯應該是作用於裏面的。

    阿薩指著那最深處問大神官。

    「那裏面關押著什麼東西嗎?要用那麼大的魔法陣。」

    「哪裡面?那不是牆壁嗎?」大神官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搖搖頭就轉過來。阿薩這才發現,大神官有意無意地背對著那個方向,似乎看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阿薩模模糊糊地回憶起了一些東西,這種反應好像他在哪裡見到過…。。

    「你在幹什麼?」大神官突然厲聲吼道,把阿薩都嚇了一跳。

    「我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也許能夠發現怪物遺留下的什麼寶貝呢。」侯爵的聲音從黑暗的囚室裏面傳來。原來他自己居然跑進了一所空的囚室。

    「不管裏面有沒有東西,擅自進去都是不允許的。快出來。」大神官怒吼著。

    「我真不知道主教大人為什麼叫你這個沒規矩的傢伙來。」

    「好了好了,這不就出來了嗎。窮緊張個什麼勁啊…。」侯爵負著手從囚室裏走了出來,不屑地看了看大神官。
    庫斯伯特大神官很明顯已經對侯爵的忍耐到了極限,完全拋下了神職人員的莊重肅穆對他惡狠狠地說。

    「你聽好了,是主教大人告訴我讓你們下來,我才帶你這個傢伙下來的。現在我勸你別再輕舉妄動,否則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忍得住不把你也關進去。所以你現在就快點去把主教大人吩咐的事完成然後給我滾吧。」

    侯爵完全沒有理會幾乎要瘋了的大神官,一臉的輕鬆地對阿薩露出一個很有自信的笑容。

    「憑我作為藝術家的直覺,我已經決定好了我們的道具,這一定會幫助我們上演一出精彩大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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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1:14
    第二篇  人間世 第三十九章 開幕


    早上,阿薩起來梳洗好了,規規矩矩地穿上了一身神官的衣服。

    「我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見你早上起來還會梳頭洗臉,居然很認真地穿衣服。怎麼了?羅尼斯要給你介紹女朋友嗎?」山德魯瞪著他看。這老頭對阿薩這個未來的英雄全沒半點尊敬,還是老樣子。

    「只是讓我去做做英雄而已。」阿薩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是否穿得合規矩。這是羅尼斯主教對他要求的,一定要有英雄像。

    關於羅尼斯主教的計畫他只知道個大概,具體是由侯爵去設計安排的。這次圍獵不過只是個小序曲,為以後主教大人的宏偉計畫而做鋪墊。而至於主角阿薩也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地出出頭露露臉,為以後的前途打好基礎。阿薩雖然一直對主教大人的宏圖大計沒興趣,但是這件事情本身確實是比較有趣的。

    「當英雄?」山德魯皺眉,搖頭說。

    「那可真是項辛苦差事,你一定要向他要求加酬勞才行。」

    「有空你去和他說吧。如果能有工資發的話我可以分你一半。」阿薩把和服裝一起領來的長劍帶在身上。他其實不大會用這個東西,只是按照他現在的身份斷斷不能再背著那把模樣粗糙的刀了在街上走了。而且今天這個事情按道理來說是很輕鬆,用什麼都無所謂。

    估計圍獵大會應該差不多已經開始了,阿薩這才出門。

    剛一出來,他突然發現遠處有幾個人在朝這裏張望,一看見他立刻就掉頭跑了。阿薩也沒在意,從打扮和動作來看這幾個只是街邊小流氓一類的人,不值一提,他騎上馬出發了。

    阿薩還是慢騰騰地走著。侯爵叮囑過,英雄的出場都必須是在恰當的時間,這才能夠顯現出力挽狂瀾的氣勢。計畫的時間是中午,三四十裏路,現在慢慢地走過去也差不多。

    離開王都十多裏地了,開始進入人跡罕至的郊外。一隊人突然從兩邊的樹林中冒出,殺氣騰騰地衝上來就把阿薩圍在了中間。

    王都附近是絕不可能有山賊強盜的,看樣子這隊五六十個手持刀劍的人是僱傭兵,阿薩突然從人群中認出了領頭的人,也就知道剛才那監視他的人是怎麼回事了。他搖頭歎了口氣。

    「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沒空陪你胡鬧,你最好讓我過去。我不想把衣服弄皺了。」

    「我也告訴你,你今天是別想活著回去了。」宰相公子摩多吼叫著。現在全王都的青年貴族都知道他被這位神官揍過,打爛過臉,而且他派人去報復也沒得逞,最後還被搶走了這個原本他垂涎的神官位置。他現在已經是同伴們在背後議論和嘲笑的物件。他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為數不多的理智早就不知所蹤,父親叫他不准亂來的叮囑也拋到腦後去了。

    「我一大早就帶人專門等著你出來了。不要以為你是神官我就不敢動你,你以為有主教那個死老頭罩著你就行了麼?我宰了你又能怎樣?這裏四下無人,誰知道是我宰了你?居然還想去參加圍獵,想討皇上的歡心?告訴你,別做夢了,我早就知道你想去做什麼了。」

    「你真的知道?」阿薩疑惑地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吧。」

    憤怒的宰相公子一揮手,對旁邊的一個頭領模樣的人說。

    「給我上,宰了這傢伙。我說好的給你五十個金幣。」

    「怎麼才五十個嗎?」阿薩皺眉。他當在艾裏綁架欽差大臣後背的通緝都值上百個金幣。

    這個時候,皇家圍獵大會正進行的興高采烈。

    年輕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各國的貴賓們騎著高頭大馬,用弓箭追射著被趕出叢林的獵物。身邊沒有了羅蘭德團長和那些古板的軍方大臣,全是能夠陪他開心的人,皇帝玩得特別盡興,他不禁為自己這個英明的先見之明而高興。他也射得努力,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其他少年人一樣,想盡力地引起旁邊的公爵小姐的注意,可惜公爵小姐把心思幾乎都放在了和她姐姐的聊天上。

    「自從姐姐你結婚後我們都很少見面了啊,我也真是的,平時間都顧著玩,應該來看看你的,父親也一定很想你呢。。。。。。幸好今天侯爵大人讓你來參加圍獵。。。。。。」克莉斯突然悄悄地湊過去對她姐姐說。

    「告訴你,今天那個傢伙可會來呢。。。。。」

    已經是一身貴婦裝扮的小懿神色不定地猶豫了一下,突然調轉馬頭。

    「那我回去了。」

    克莉斯連忙拉住她。

    「哎,你可不能走啊。難得出來一次怎麼就走了呢。既然是侯爵大人叫你出來的,你怕什麼呢。對了,侯爵大人怎麼沒來呢?他可是很有趣的人哦,還當著很多人的面給了摩多那混蛋難堪。那笨蛋可丟臉死了。」

    「克莉斯,今天出來就應該痛痛快快地玩嘛,怎麼又說起家務事來了。」皇帝終於按捺不住了,說。

    「你看看我射了多少東西啊。」

    克莉斯拉住了皇帝的手說。

    「陛下,你快點給我姐姐也封個一官半職的,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來做事,不用天天都窩在那房子裏做什麼貴婦。我姐姐可是很能幹的。」

    「哦,好啊。」年輕的皇帝被那只細膩的手握了一下,心神不定地順口答應了,同時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好好地表現一下。

    如果有什麼怪物從樹林裏冒出來讓自己宰殺就最好了,年輕的陛下突然這樣想。

    快到中午了,森林的深處,五個流氓正圍在一起看著從樹葉間隙中射下來的光線。他們都在心中祈禱這光線快點移動到頭頂。

    他們背後的地面上畫著幾個魔法陣,魔法陣中的事物用黑布罩了起來。但是其中一個正在不停的蠕動,傳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吼,散發出一種猛獸特有的腥臭氣息,連樹林中的鳥也不敢飛過來。流氓們不敢面對這團蠕動的東西,生怕這黑布下的事物突然衝破了束縛跳出來,只好扭過頭去背對著不看。

    其實這個還算好的,旁邊那個魔法陣中的東西才讓他們混身不自在。雖然依然被黑布罩著,也沒有絲毫的動靜,但是只要一靠近就有絲絲的寒意直從背脊骨直衝頭頂。按照那位主顧的指揮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整個地抬進這魔法陣以後,曾經有一個好奇膽大的用樹枝揭開了一點,看見了一小部分,但是當同伴問起的時候這個勇敢的冒險者卻閉口不談,只是臉色蒼白混身打哆嗦。

    難熬的等待中,一個流氓從懷中摸出了一枚金幣,其他同伴不約而同地也都拿了一個出來,拿在手中仔細觀摩這個可愛的小東西。這就是他們在這裏等待動力,而現在彷彿這還能賜予他們勇氣。

    「把這些東西運過來需要五個人,為什麼卻還要五個人一起都在這裏等到中午呢。」一個流氓說。

    「這些有錢人做點事可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管那麼多幹什麼,只要知道等了有錢拿就行了。」另一個流氓呵斥他說,這是這五人裏的頭目。

    「反正只要按照吩咐的完成了就每人還有三枚金幣,你不願意拿就自己走吧。」

    聽到這一番激勵的話,每個人都安定了些,看著自己手裏的金幣,想像一下立刻就會變成四個,這確實是激動人心的景象。

    「時候已經到了吧。」一個流氓看著日頭估量了一下說。

    「應該已經是中午了。可以走了吧。」

    「等一等。我還有一件事。」頭目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東西來放在地上。這是堆很細微的灰白色粉末,彷彿是什麼燃燒過後留下的灰燼。頭目剛把這堆東西放下,又好奇地抓了起來。他這才發現這堆粉末好像竟然是一個整體,粉塵之間彷彿有著奇怪的吸引力,只要抓住部分一提,其他部分就吸附在上面隨著移動。

    「別再弄了,有什麼事情快點做完走了吧。」其他同伴催促著。

    頭目把粉塵放下,取出一把匕首,輕輕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頭,幾滴鮮紅的血滴在了那堆粉末上。鮮血立刻浸透了這堆奇怪的粉末,使它從灰白便成了粉紅。

    「就這樣了,走吧。」頭目站起來,招呼同伴離開。

    突然地上那堆粉末動了起來,像一隻飢渴無比的跳蚤一樣的準確無誤地一跳就附在了頭目那只依然在流血的手指頭上,同時每個人都聽到了類似於人在喝湯的時候發出的那種『滋滋』聲。

    頭目驚恐地發出尖叫,他能夠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正按照和平時迥異的方式飛快地流動起來,他猛烈地甩手,但是那堆粉末像釘在了他的手上般紋絲不動,而且顏色越來越深了。他連忙用另外一隻手去拉那團詭異的東西,但是另外一隻手立刻也陷了進去。其他幾個流氓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頭目的舉動。

    頭目歇斯底里地發出無意義的叫喊聲不斷地甩動著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腳步也踉蹌起來到處衝撞著,衝進了剛才還懼怕之極的魔法陣,踩亂了地上的符文,連那些黑布也帶著拉了下來。

    黑布下的事物露了出來,那是十來具穿戴著早已經破爛不堪的盔甲還手持著刀劍的骷髏,幾具全身像燻肉一樣灰黑色的殭屍,還有兩個漂浮在半空中,像霧氣一樣朦朧但是半骷髏輪廓清晰可見的陰魂。束縛他們的魔法陣已經失去了效果,這些亡靈怪物都動了起來。

    骷髏舉起手中的刀劍朝已經在地上翻滾的頭目砍去。這些武器雖然早鏽爛得差不多,但還是砍進了頭目的身體。但是頭目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那早不是自己的身體了,依然是舉著手翻滾著慘叫,只是已經無力得像條垂死的青蟲在扭動。他傷口中露出白生生的骨頭和略帶點紅潤的肌肉,沒有一點血流出來。而他手上的那堆詭異的東西已經紅得發黑了,開始像沸騰一樣翻滾波動起來。

    看到這樣的場面,其他幾個流氓發出和頭目一樣淒厲的尖叫聲撒腿跑去。兩隻陰魂飛快地追了上去,用有形無質的雙手掐住了他們的喉嚨,他們立刻就不聲不響地栽倒在地上,手腳像青蛙似的抽搐了一會就不動了。

    那一團粉塵跳離了頭目那已經蒼白乾瘦的屍體,撲到了另外的屍體上,繼續發出那種吸食的『滋滋』聲。

    當五具屍體都全部變得吸食得乾癟蒼白得像一隻只布口袋了,那團灰塵開始長大,變形,突然碰的一聲化做了一團煙霧,然後煙霧逐漸收攏,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

    骷髏武士,殭屍和陰魂都看著這個煙霧繚繞的人影沒有絲毫動彈。魔法陣中一直掙動著的三頭犬也安靜了下來,發出畏縮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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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1:48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章 要命的插曲

    中午,足比得上一座小型別墅大小的巨大豪華的帳篷已經搭好了。

    這種帳篷的樣式是仿造海外遙遠大陸的一個遊牧民族的居所來製作的,從頭到邊成一個巨大的球形,四邊用木樁牢實地固定在地面上,像一幢房屋一樣把裏面嚴嚴實實地罩起來,上面和頭頂開著幾個透光透氣的小窗戶。這個帳篷是宰相大人特意為喜歡新玩意的皇帝準備的,在這裏面又能舒服地遮風擋雨,又能確實地感覺到野外的新鮮感。禦廚在帳篷外面把野味烹製成佳餚端進來,讓陛下和各國的貴賓還有王公貴族們品嚐著自己獵來的食物。

    格芬哈特十七世坐在最中央最上方的位置上,滿面笑容地看著各國貴賓和大臣。能夠從煩瑣的政事和宮廷中解救出來,身邊又沒有軍方大臣特別是羅蘭德那個古板的傢伙,今天他實在是玩得太高興了。不過這高興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身邊坐著的人。

    坐在皇帝陛下旁邊的既不是哪位大臣,也不是哪國的貴賓,是公爵小姐克莉斯。

    和皇帝陛下的春風得意相比,宰相大人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在他們的安排中原本是坐在他旁邊的侄女阿娜絲達齊去得到這個座位的。那是個很敏感的位置,也許皇帝陛下眼中那只是兒女情長,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卻是重如泰山意義非凡。

    不過宰相大人也並不是非常地著急的。既然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以後多加安排一下,多讓皇帝陛下多和應該接觸的人接觸就行了。年輕人的熱情都是燎原野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而如何去營造合適的條件讓主子的心情朝什麼樣的狀態發展這些他是非常清楚的,宰相大人雖然也是一名難得的政客,但是他最擅長的卻是奴才的本事。

    「這肉雖然很粗糙,但是吃起來又有多麼不同的味道啊。我一吃這肉,腦海裏就回想起我射倒這隻鹿那時候的情景。這就是自己勞動換來的滋味。」一個貴族公子吃著肉,突然有了人生的感悟。

    「由此可以知道那些農民的生活是非常充實的,他們每天都可以吃到自己勞動的成果,真是讓人羨慕啊。」

    皇帝旁邊的克莉斯說。

    「可是我聽說前些年的饑荒有不少農民餓死。」

    「餓死?為什麼他們會餓死呢?」旁邊年輕無知的皇帝問。

    「他們沒有麵包吃嗎?」

    克莉斯搖頭說。

    「聽說連粥也沒得喝,哪裡還有麵包呢。還聽說有人因為交不起賦稅而去做山賊的。結果還被地方官騙得抓起來全部殺死,真的很可憐哪。」

    一個貴族公子很有學問地搖頭說。

    「賦稅是公民的天職,居然還敢去做山賊危害社會治安,這些自甘墮落的賤民就是社會動盪的根本,本來就應該全抓起來處死。至於那些餓死的也純粹是太苯,所以該死。沒有麵包沒有粥,他們還可以吃肉喝牛奶啊。」

    這個不算是笑話的笑話引起一陣笑聲,不過也有不少年輕些的貴族在左右觀望,尋找到底是哪裡值得發笑。格芬哈特十七世就是其中之一,克莉斯附在他耳朵邊說了一會,這位帝國的統治者才露出不大自然的笑容。

    大帳外站著幾個守衛士兵。聽著裏面的說笑聲,聞著傳出來的香味,心裏不禁有些毛糙。其中有一個歎著氣對同伴說。

    「難以想像,我們軍人的工作就是為了維護那種讓他們這樣的蠢貨能夠很安全穩妥地活得比我們好的社會秩序。」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樹林邊緣,跌跌撞撞地朝這裏走了過來。走近了,才看清這是一個穿著普通的年輕的男人。一個守衛連忙喝止他。

    「喂,你不知道皇帝陛下正在這裏狩獵麼,快走開。」

    這個人好像並沒有聽到,依然踉蹌著快步走了過來。正午的太陽很強烈,照射在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白皙皮膚上居然發出像熱鍋中煎炸著的荷包蛋一樣輕微滋滋聲和青煙。而這個年輕人也是一臉痛苦的表情,彷彿他確實被這太陽煎炸著。他一頭衝進了帳篷的陰影中,衰弱得好像立刻就要虛脫了。

    這是個英俊秀氣的年輕人,而且皮膚很白皙,很細膩,看去來好像剝了殼的煮雞蛋一樣。但是現在這細膩美好的皮膚上面似乎是被太陽燒灼得有些傷了,而他纖細贏弱的身體和痛苦的表情看起來確實是非常可憐。

    這樣一個可憐的人,盡忠職守的守衛也不忍心把他驅趕開。有幾個守衛們還連忙走過去扶著他,問。

    「你怎麼了?」

    「我好餓。。。。。」這個年輕人抖動著沒什麼血色的雙唇用微弱的聲音說。

    「沒精神,沒力氣,所以太陽曬得我好痛。。。。。。」

    一個守衛很關心問他。

    「那你要吃點什麼嗎?」

    在陰影中喘息了幾口氣,休息了一下,這個年輕人好像恢復了點精神,笑了笑說。

    「謝謝。」這一笑露出他的一對尖銳很得過分的犬齒。

    「那我就不客氣了。。。。。。」  

    歡聲笑語中,帳篷裏的人們好像也能聽到外面的一些奇怪響動,不過並沒人在意。

    『卡啷』。劍終究不是刀,在阿薩的重劈亂砍之下砍進面前戰士的盾牌時就折斷了。

    阿薩連想都沒想,直接就將斷劍擲進了這個士兵的臉,在他還在慘叫的時候就順手把他拉過來擋在了自己的側面。

    『砰』的一聲。中級魔法師的火球炸在這個戰士的胸口上,血肉和內臟到處亂飛。這個火球的威力相當不錯。幸好因為是在這樣的圍攻的混戰中,大面積大威力的法術很容易誤傷自己人而他不敢使用。

    但即便是這樣的低級火球,招呼在自己身上也只有血肉橫飛。阿薩心裏清楚,必須先幹掉魔法師。手裏那具屍體一揮擋住了旁邊的兩把長劍盪開了三個對手,一跳踩上了前面一個戰士的頭借力就朝離他最近的一個魔法師撲去。

    還在半空中,下麵就有兩根長矛三把長戟朝他刺了過來,背後還有三隻弩箭的破空尖嘯。阿薩敏銳的感覺可以完全察覺到周圍的動向,甚至可以分別出那三支弩箭會先到然後是兩支長矛最後才是三把戟。這些人的動向在他眼睛中都一清二楚,甚至連下一個動作是如何都可以感覺到。如何在這些武器中躲閃防禦攻擊,他能夠早於對手的攻擊而想好採取什麼樣的動作去應對。這是他冥想更上一層樓的功效。
    但是他立刻感覺到了身體朝下面一沉,同時一陣奇怪的虛弱感湧了上來。這是遲鈍術和虛弱術的效果。身在半空中他目標明顯,正是另外兩個魔法師絕好的詛咒對象。這些魔法師的實力和經驗都很豐富。以群體戰術對付這樣的單個敵人,詛咒發揮的作用比直接攻擊強得多。

    阿薩屈身一縮,三支弩箭擦著他的背飛了過去,抓住了下面伸過來的兩隻長矛一借力,重新又再躍向空中,他居高臨下伸手全力一顆巨大的火球就飛向那個魔法師。

    魔法師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顆足足有自己十倍巨大的火球,幾乎要錯以為這是新發明的什麼新法術,驚慌失措之下雙手一張,也是一顆火球迎面撞了上來。

    『呼嗤』,魔法師的火球像撞在石頭上的雞蛋一樣散得徹徹底底,而阿薩的火球則原勢不改氣勢洶洶朝那個魔法師飛去。

    兩道白色晶瑩的寒光從另外兩個方向飛來打在火球上。但即使是這兩下水系的霹靂寒冰也不能完全抵消這一下火球,殘餘的火球依然飛向魔法師。魔法師旁邊負責保護他的戰士連忙衝上來舉起手中的鋼盾抵擋。『轟』的一聲,鋼盾變形飛出,上面還帶著那個戰士的半條手臂,戰士也慘叫著飛出,但終究這一下火球是被擋了下來,只是魔法師和周圍幾個戰士被爆炸的震盪沖得東倒西歪。

    阿薩沒有看見自己這個火球的威勢,在落下地的同時他就忙著對付四把劍三把刀五把長矛和一個釘頭錘,直到背上挨了一刀他才又抓住了一個對手的手臂把他扯了過來當作武器皆盾牌。這個倒楣的士兵在他手上只被拉來推去地轉了一圈,身上就挨上了不知多少下攻擊。阿薩用力把這個破破爛爛的武器拋出去壓倒了一片人,這才有機會驅散自己身上的詛咒並使用上治療法術。

    阿薩承認是小看了這些傢伙的。從那三個魔法師的經驗和水準,還有從這些戰士進攻的章法有度來看,這很明顯是一支訓練有素而且經驗還很豐富的正規作戰部隊,不過是故意換上了普通的衣服偽裝成普通傭兵罷了。

    剛開始他還以為這次暗算和以前的一樣,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插曲而已,幾下就能夠料理完。但是無疑這次他完全估計錯了。即使是插曲,也絕不小,更不會是無關痛癢,它能夠要命。

    是不是要自己的命還不知道,但是絕對會要其他人的命。

    已經是中午了,不管他這個主角到不到,那裏的戲會按時上演。侯爵這樣精明的人,安排一定是很到位的。
    必須得衝出這個包圍圈。皇帝,各國的王公大臣都在那裏等著他去救。而且還有一個也許感覺更重要的人。

    在刀劍矛槍的穿刺砍劈的森林中阿薩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站定,魔法力瞬間凝聚在手間,一發火球朝前面的幾個戰士發了出去。但是同時他身形一頓,一支弩箭就插進了他的肩膀。

    沒有辦法,這已經是施放魔法時所能夠進行的最大程度的閃躲了,原本這支弩箭應該將他的右肺穿透的。裏面混雜的弓弩手也絕對是軍隊中的翹楚,並不接近過來,也不胡亂發箭,遠遠地站在戰士的後面,等著機會一到出手就務必求致命。

    『轟』。最前面的兩個戰士直接就被炸成了稀爛的肉塊,骨骼血肉滿天都是,然後後面的是幾個則斷手斷腳地飛了出去,後面接下來的則倒了一大片。這一下全力的火球終於把包圍炸出了一個缺口。阿薩縱身飛躍了出去,雖然他來時騎的馬早已經成了刀劍垛子,但是只要一突出包圍他有自信能夠甩掉這裏的所有人。

    應該還是趕得及的,這群人不可能追殺他到狩獵的地方。。。。。。他的念頭還沒有轉得完,一陣滯重感和虛弱感立刻無情地襲了上來。

    三支弩箭的尖嘯從三個不同的地方響起。他就地一個翻滾,被虛弱和遲鈍了的身體險險能夠躲避過弩箭。剛站起來驅散身上的詛咒,後面的戰士又已經蜂擁而上用久經操練的陣型將他團團圍住了。

    「想跑?」摩多似乎看出了點優勢,得意洋洋地大叫。

    「想去圍獵場找皇帝陛下救你的命嗎?別做夢了。我說過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我操你媽的XXX。。。。。」幾乎要狂怒的阿薩對著摩多大罵。不是要去找皇帝救,而是要去救皇帝,但是這些話偏偏又不能夠說出來。

    「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宰相公子很明顯沒有和別人吵過架的經驗,對於阿薩那一句市井之徒的高級髒話完全無法還嘴,臉色又漲得通紅。終於對旁邊那個頭領模樣的人尖叫。

    「叫他們抓活的,活的我出一百個金幣。我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餵狗。」

    圍上來的士兵們並沒敢馬上動手攻擊,只是把阿薩圍在中央。他們臉上都露出了恐懼之色,剛才那一下火球的威力確實是駭人聽聞。沒人願意像剛才那幾個士兵一樣被炸得稀爛。

    「指揮官。你這樣擅自動用部隊,還攻擊教會的神官可知道是死罪嗎?」情急之下阿薩也迫不得已地打起官腔,他朝摩多旁邊的那個應該是這支部隊的長官叫起來。

    「叫他們馬上放我過去,我不會追究你的。」

    那人也沒想到被識破了身份,楞了一楞。

    「沒用的。」摩多又覺得自己佔據了優勢,拍了拍指揮官的肩膀。

    「他可是我們家的人。攻擊都已經攻擊了,自然只有殺了你,這荒郊野外的死無對證,連屍體我都早給你準備好了去處——我家喂的那幾隻狗的肚子。誰還知道是我們宰了你呢?」宰相公子得意洋洋地大笑。

    「你要求饒就跪下來,我叫一個士兵拉一灘屎讓你吃,那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既然已經被看出了身份,指揮官也下決心要殺人滅口,他揮手下令。

    「殺了他。」

    阿薩沒有再說話了,到現在這個份上說話已經沒用,而且他也不想再說。他開始全力地動手。

    他沒有再想什麼戰術,再用什麼魔法,他只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沉浸在冥想帶來的那種冰涼的狂暴感覺中。

    他一拳把一個揮來的流星錘和這個士兵頭一起打得稀爛,另一隻手抓住了一隻長戟把使用者直接從人群中拉了過來一腳在他胸口蹬出一個透明窟窿然後反手用長戟將後面三個士兵活生生地串在了一起,同時他肩膀也被一把大劍幾乎刺得穿了過去,他伸手抓住這柄精鋼雙手劍一折兩斷抽出留在自己身體裏的那一半帶著自己的血一起扔進了這個劍士的胸膛。

    他的手上開始有了一層薄薄的光芒,在這層好像微不足道的光芒下,鋼鐵製的武器成了朽木,人的肌體和爛泥沒有區別。

    冥想後的那種暢快通透的感覺在身體裏面奔流。一個魔法師好像又使用了衰弱的詛咒,但是這一次體內狂奔瘋湧的感覺就像山洪般把這外來的一點點魔法力沖刷得涓滴不剩。遲鈍術引起的重力拖滯也只是微不足道。力量和敏捷也在精神的高度集中之下好像完全融為了一體,每一舉手每一投足都準確無誤地直接將巨大的打擊力送到對方的身體上,換來骨頭和肌肉的變形,破爛,鮮血的飛濺。
    他所有的感覺就融化在奢血的戰鬥慾望中去,什麼也不去理會,完全就成了一隻只知道往目標衝刺,用牙齒和爪子把路上所有的障礙都撕咬得稀爛的戰鬥野獸。

    他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那個指揮官。

    他抓起一個還活著的士兵一記橫揮,骨骼破碎的聲音炒豆般地暴起,三四個人一起飛了出去。一隻弩箭穿過了他的右手臂,他原地跳起把手裏的血淋淋的武器扔向了這個弓弩手,一陣奇怪之極的響聲後弓弩手立刻和這具屍體變得彼此不分了。

    左右各有一個火球飛了過來,他一腳踢飛一個士兵,士兵的軀體在半空中接住了一顆火球,炸開了一片火焰和血肉的焰火。他張手接住了另一顆,生生在手裏面捏爆了——他還沒法像格魯將軍一樣把火球揮出去,幸好這火球的威力不算很大。猛烈的一刀破開肩膀上的肌肉直接砍到了骨頭上,他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和刀面接觸發出的古怪聲音,那是通過肉體而不是空氣直接傳到耳朵裏的。他拖過一根長矛拋向一個魔法師,長矛直接將魔法師和保護他的兩個士兵串在了一起,他再反手過來一拳把砍中他的那個士兵的頭打得凹得像顆爛柿子。同時又有兩隻釘頭錘在他身上帶起幾片皮肉,三根肋骨斷了,他發狂似的嚎叫了一聲一頭撞在那個離他最近的士兵的頭上還反射性地張口咬了一下,嘩啦一聲,整個世界一下全都紅了,腥了。

    他一直就這樣往前衝,沖。前面的士兵不斷地拋飛,血肉四濺。他感覺自己好像成了一個絞肉機,周圍的血肉肢體到處都是,分不清楚哪些是別人的,哪些是從自己身上冒出來的。

    恐懼感終於壓過了命令,士兵開始往旁邊讓開。

    阿薩一個飛躍就直衝向馬背上的指揮官。驚慌失措的指揮官抽出腰間長劍迎面朝阿薩刺去。阿薩沒有理會,伸手就抓了過去。

    長劍好像刺在了鐵板上一樣在手掌中斷成了三四截,然後碎片隨著手指一起嵌進了指揮官的臉裏。一個很少有人聽見過的咯喇聲後,指揮官無頭的軀體噴著血,搖搖晃晃地從馬背上載了下來。

    「還有誰?」阿薩提著那顆頭盯著這群士兵看,好像是聽到了一隻比野獸還野獸的嚎叫在自己的身體裏發出來。

    「還有誰想找死的?」

    摩多已經在他開始衝過來的時候就勒轉馬頭跑掉了。這帶了個好頭,沒有了指揮官的士兵們開始叫喊著掉頭就跑。
    這群人比出現的時候去得更快更突然,轉眼間他們就全都不見了,只剩下這裏滿地的肢體和屍體。

    阿薩瞪著這一地的狼藉,聽著自己喉嚨間如同野獸一樣的呼吸。慢慢的,意識逐漸從冥想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他突然跪下了,跪在這一地的血肉上,丟下手裏那顆已經被捏得像顆爛透了的西瓜的頭,開始嘔吐。

    但是他馬上又掙扎著站起來,邊嘔吐邊吃力地跑過去拉過指揮官的馬騎上,朝圍獵場的方向跑去。

    還有二三十裏路,阿薩拚命地用鞭子抽馬,企求來得及。

    『呃』他終於吐出了不知什麼時候吞下去的不知道是誰的幾陀肉和骨頭還有一顆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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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一章 讓我吃了你好嗎
      
    帳篷的簾子揭開,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裏面的所有人,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還是陰涼的地方舒服些,而且還有這麼多好吃的。”

    “是誰讓你進來的?快滾出去。”一個貴族看見他身上的平民衣服,大喝。

    “外面的衛兵怎麼?”

    這個年輕人並沒有滾的意思,甚至還笑了笑,說“我餓了,所以進來吃點東西的。”他面容秀氣得有些不分男女,這一笑更顯得漂亮,甚至有些邪氣。所有人似乎都被這面容的奇異魅力震撼了一下,連那個吆喝的貴族也怔了怔。

    皇帝陛下正為沒聽懂剛才那個玩笑而感到有點難過,看到這個漂亮的年輕人的平民裝束,連忙揮手說。

    “不要趕他出去,快點給這位餓了的老百姓拿點食物過來讓他吃飽。”

    這個年輕人點點頭,對皇帝又露出是一個很迷人的笑容,說。

    “謝謝,不麻煩你們了,我自己來就好。”他的笑容讓男人看了覺得漂亮嫵媚,女人看了瀟灑可愛。他發亮的眼睛一掃,徑直走到宰相大人和他侄女的中間坐了下來。出於皇帝陛下剛表現出的慷慨和這個年輕人笑容的奇異魅力,並沒有人呵斥他這個行為的唐突無禮。

    年輕人完全無視身邊的帝國宰相大人,而只是盯著他的侄女阿娜絲達齊微笑著說。

    “小姐,你真漂亮。”埃爾尼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面前這個非常好看的年輕人,尤其是那一對漆黑的眼睛更散發出似乎能攝魂奪魄的神秘魅力,好象一片無底的黑色深海。她看著,感覺連自己的意識都在往裏面慢慢地陷了進去。

    這個很餓的年輕人並沒有對桌子上的一精緻美味表示出任何的興趣,而是伸手摟住了小姐的腰,把自己的嘴湊上了她的脖子。這優雅的動作看起來好象是一對深情戀人的親熱。不知不覺中,帳篷裏彌漫著一種醉人的氣氛,似乎所有人都被這綺麗的一幕吸引了,居然沒有任何人去阻止。

    貴族小姐的似乎也沉浸在這溫柔的擁抱中,她的表情顯示出完全的陶醉,甜蜜。但是她臉上的曇花一現的迷人紅暈卻以飛快地速度消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青年的嘴邊也流出一路鮮血,血順著貴族小姐蒼白的胸膛慢慢地朝下麵滑落。

    年輕人鬆開了手,抬頭閉眼,用被血染得通紅的嘴發出一聲顫抖的呻吟。

    “有多少年了呢,我真害怕我已經忘記這種感覺了。處女的鮮血。。。。。比世上任何東西都要美好。”他神情滿足中帶著哀傷和落寞,而貴族小姐慢慢倒下,死白色的臉上仍然全是迷醉浪漫,那是一個在愛到極至中去享受為愛而死的美好表情,只是失去了血液的皮膚有了些乾癟,看起來蒼老得有些詭異。

    這場景看起來好象是一對戀人淒美的殉情,但是充斥在帳篷裏的卻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旁邊的宰相大人跳了起來,大叫著。“衛兵,衛兵!”

    年輕人瞥了這個胖子貴族一眼,似乎不滿意他破壞這種氣氛,然後他也轉過頭喊了一聲。“衛兵!”

    帳篷的門簾掀開,進來的卻不是外面的衛兵,而是兩具骷髏武士。骷髏武士手裏的武器和身上破爛的盔甲上全是血跡,一隻骷髏的骨架手上還抓著半個人的頭顱,正是原本守護在外面的侍衛。掀起厚重的簾子時同時傳進的還有外面的一陣奇怪的響動,中間有咬碎骨頭發出的‘咯嘣’聲。

    “這裏只有我的衛兵,所以請你們不要胡亂呼叫了。這些骷髏僵屍的製作工藝很不錯,應該是死靈公會初期的精製品。”年輕人的笑容依然是那樣的迷人,他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唇邊的鮮血,露出尖利的兩顆獠牙。他站起,面對失色的眾人彎腰鞠躬行了一個禮。

    “隆重地為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光榮的德庫拉吸血鬼家族一脈的後裔,德加爾子爵。”

    帳篷裏已經炸了鍋,各國的使節和一些貴族大臣全都站起來往外跑,只有宰相大人和幾個大臣還記得往已經嚇癱了的皇帝旁邊靠近。

    自稱是德加爾的吸血鬼揮手在空中比畫了一下,優雅無比的姿勢下幾個魔法符號憑空出現在空氣中然後立刻消散了,他像招呼小孩子一樣輕聲喝道。

    “坐下。”所有站著的和跑著的人都立刻猛地栽倒在地。

    遲鈍術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魔法,但是能夠使用出群體效果,而且這樣舉手間就讓一大片人動彈不得,這種魔法水準在魔法學院中都屈指可數。
    “大家不要慌張嘛。你們看,我用了這麼大的群體遲鈍術,肚子又餓了。。。。。”吸血鬼慢慢地走到一個癱倒在地的伯爵夫人身邊,摟起她一口就咬在了脖子上。在滋滋的吸血聲中,帳篷裏不少人都已經嚇得哭喊了起來。

    “不要哭鬧,我討厭這樣難聽的聲音。”德加爾吸完了血抬起頭,他的聲音優雅清淡,像一個很有修養的高雅之士出聲呵斥俗人一樣。他打了個響指,一隻巨大的三頭犬應聲跑進了帳篷。

    三頭犬的兩張大嘴裏還大嚼著人類的肢體。吸血鬼手一指,三頭犬立刻將一個哭得最厲害的大臣叼了出去,然後傳進來是一陣已經不太像是出自人類喉嚨的慘叫聲。這聲音讓不少人褲襠立刻濕掉了,很多人像發瘋一樣地叫喊起來,更多的人在吐了。

    “誰再發出那種讓人噁心的聲音我就只有讓他去狗肚子裏安靜了。”吸血鬼的聲音在吵鬧和哭喊聲中顯得並不大,但是營帳裏立即就安靜下來了。

    兩具骷髏拿著還在滴血的武器守在帳篷口,地上兩具被吸幹了血的蒼白的屍體,一個俊俏得邪氣的青年滿口鮮血地站在中央,用看著食物的眼光瞧著一地發著抖極度驚恐的人。場面很寂靜,空氣全都凝固成了恐懼滲透進每一個人的毛孔,連從視窗中透射進的陽光都顯得詭異。這群王公貴族,尊貴的人上人現在全都在像猛獸面前的兔子一樣拼命哆嗦著,眼淚鼻涕在被恐懼扭曲的臉上流得一塌糊塗。很多人已經在嘔吐了,但都用力把自己的嘴貼緊地面往泥裏面壓,以求發出的聲音能夠小一點。屎尿的氣味彌漫在這剛才還高貴無比的地方。

    “滾開,你這邪惡的東西。”地上終於有一個膽子大的大臣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十字架,努力抵抗著遲鈍術用盡全力朝德加爾扔了過去。

    但是吸血鬼很瀟灑地一伸手,十字架就已經握在了他白皙細長的手中。他用自己沾滿了血的嘴輕輕地吻了吻上面鏤刻著的神像,在那黃金雕刻的雕像的頭上留下兩個血的印記,輕聲讚歎。

    “偉大的天父啊,讓這種愚蠢的東西來崇拜您,您難道不難過麼?”

    德加爾手裏拿著十字架走到了那個勇敢的投擲者面前蹲下,把十字架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輕聲問。

    “你覺得這個用黃金和珠寶雕刻的東西可以保護你嗎?”

    大臣哆嗦著,剛才他已經使出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氣。看著吸血鬼施施然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張滿是鮮血的嘴就在自己頭頂,絕望之下他現在連控制大小便眼淚鼻涕的力氣都不知那裏去了,更不用說話了。極度的恐懼蹂躪著他的精神,很快就超過了極限,他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抖動和扭曲著,最後卻擠出了一個歪曲無比的笑容,笑出的聲音比慘叫還令人毛骨悚然。

    德加爾看著這個已經瘋掉的人搖搖頭,很厭惡很掃興似的歎了口氣。他沒有張口去咬,這個醜陋的瘋男人大概讓他全無食欲,他舉起了手中的十字架往下一插。大臣發出一慘叫和哀號混合的聲音,血一下他肚子上冒了出來,整個十字架甚至還有吸血鬼的手都已經完全地塞進了他的身體裏了。

    德加爾並沒有就此停手,他像小孩子玩弄什麼東西一樣,用十字架在大臣的肚子裏這裏掏掏,那裏攪攪,偶爾還用力一挑,弄出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出來。

    大臣一直在叫喊,這並不是立刻致命的傷,他的手腳只能夠像被解剖中的青蛙一樣徒勞地動彈而已,連掙扎都算不上。

    帳篷中屎尿的氣味濃重了好幾倍,貴族們憋不住害怕而發出的嗚咽聲像是垂死的狗。

    德加爾終於玩弄得夠了,把滿是血的十字架拿出來,放在了大臣的額頭上,繼續用那種溫柔的聲音說。

    “現在,你向他祈禱吧。”

    十字架在吸血鬼的力壓下往他的頭皮中陷下去。大臣的叫喊聲音越來越淒厲,最後隨著一聲清脆的‘卡喇’終於完全停止了。

    德加爾站起來,舉起手中那滿是血和其他白色事物的十字架,像一個信者顯示聖器一樣用命令試的聲音高喊。

    “所有人都看著這裏。”

    幾乎所有人都不得不抬起了頭,徹底的恐懼和絕望已經把他們的意志和思想消磨得一乾二淨。

    吸血鬼滿意地看著周圍地上顫抖嗚咽著,用像糞坑中的老鼠一樣絕望地看向他的人群。這不只是他的食物,還是玩具,是讓他隨意虐殺的蟲子。

    “你們看到了吧,它不會來拯救你們。”這個怪物的聲音像在唱頌聖詩,俊美妖異的臉上居然是一片肅穆,連話語都帶著福音的韻味。

    “在這裏,除了我,不可有別的神。”

    “恩。。。。。你們也許會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會來吃你們呢?”吸血鬼左右顧盼,充分享受著作為一個主宰的感覺。

    “其實我也不大清楚,也不知道是誰把化作灰塵的我救了出來讓我復活了,還幫我在這裏準備了這麼一桌美宴和那幾個合適的手下。從裝束看起來你們都應該是哪個國家的王公貴族吧?這真是要感謝那位替我安排得這麼好的朋友。為了不辜負他的這番精心安排,我打算從你們中選幾個出來,讓你們很榮幸地變成我的手下。這應該也是那位精心安排的朋友的美意吧,他一定知道我們的挑選是很講究的。要知道,吸血鬼是無比高雅,無比美麗的。如果血統不夠尊貴,地位不夠崇高是沒有加入這一行的資格的。”

    德加爾環顧四周,眼光最後落在了格芬哈特十七世的身上。

    “對了,第一個就是這位好心的皇帝吧。雖然你從我唯美的審美觀出發不算是很好看,但是看在你高貴的血統和剛才的客氣上,還是可以讓你得到這個獎賞的。”

    德加爾慢慢地走向格芬哈特十七世,年輕的皇帝臉色鐵青,不知是不是始終還記得自己身為皇帝的身份,即便是極度恐懼之下他居然也還並不顯得特別狼狽,至少還沒嚇出尿來。

    皇帝突然旁邊有一個人猛地跳了起來,操起桌上的一張大盤子劈頭就向德加爾砸了過去。德加爾完全沒有防備之下居然被砸了個正著,身體一歪,被打了個踉蹌。

    吸血鬼扶著頭重新站穩,被盤子撞中的地方居然凹下去了一小塊。盤子是裝烤肉的,很大很重,而且拋出來的時候因為恐懼的原因用了全力。

    帳篷中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這個膽大包天的襲擊者,一臉的驚恐但也掩飾不了那種清新自然的美麗,赫然是一直坐在皇帝旁邊的克莉斯。

    她也曾經被綁架過,也算是見識過血腥場面的人,並沒有完全嚇倒。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沒有受吸血鬼施加的遲鈍術的影響,雖然臉色已經毫無血色,身體也在發抖,但是依然鼓起了勇氣不知從哪里拿起一把劍來擋在了皇帝的面前。

    德加爾的手輕輕在頭上拂了拂,那道凹痕立刻就不見了。他看著克莉斯,眼光裏絲毫沒有憤怒反而全是驚奇和讚歎。

    “這麼美麗的小姐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你為什麼可以掙脫我的遲鈍咒語的束縛呢。。。。。。”他漂亮的眼睛閃出夢魘一樣媚惑壓逼人的眼光籠罩在克莉斯身上。

    “你真是太美了。決定了,我要讓你來當我的女人。”

    克莉斯迎著他迫人的眼光恍惚了一下,但是立刻又清醒了,露出害怕的神情往後退。

    吸血鬼的身形只是閃了閃,立刻出現在了克莉斯的身前抓住了她的雙手,用一個如舞姿般優雅的動作把她抱在懷裏。她連反抗的反應都還來不及生出就已經完全動彈不得了。

    “不過你的出手實在沒水準,用那樣的東西想打倒誰呢?出手的時機也不對啊,至少應該等到我去咬那個年輕的皇帝,完全沒有防備的時侯。。。。。算了,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會是幾百,上千年的親密時光啊。。。我會慢慢地教你的。。。。。”

    克莉斯被他那雙閃著光的迷人的眼睛緊緊地盯住,終於和剛才的貴族小姐一樣露出迷醉的神情。英俊妖媚的吸血鬼摟著她,像去親吻戀人一樣很溫柔地把嘴放在了她細白的脖子上。她細嫩的皮膚已經在那雙尖利的牙齒下凹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吸血鬼旁邊的另一個人突然也跳了起來,手裏的一把短劍猛地刺進了吸血鬼的頭。

    這個人原本一直趴在地上,頭臉也埋向地面,似乎和其他人一樣完全被這個怪物的聲勢和淫威完全征服了,像只待宰的羔羊般不敢動彈,但是這猛然間的一發而起立刻就一擊得手。

    獵豹只有在最好的時機才把自己的身形和利齒露出來。攻擊中最關鍵的不是力量,而是時機,還有心狠手辣,務必要求一擊致命。

    這個人攻擊的時機把握得非常好,而且他的手也絕對夠狠。

    短劍在猛刺下已經完全沒入了德加爾的腦袋然後從另一邊突了出來。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停手,而是雙手繼續猛推著劍柄朝前沖,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了上去,仿佛要把劍柄一起塞進頭顱裏。

    德加爾在這猛烈的推擊下斜飛了出去,撞在厚實的帳篷上。

    這個人居然還沒有罷手,放開劍柄立刻轉身一腳就踢斷了一張矮桌的桌腳,揀起桌腳拿起銳利的那端和身朝德加爾衝刺過去。噗的一聲,桌腳透進了吸血鬼的胸膛從後背突了出來,把他整個人都掛在了帳篷上。

    所有在地上發著抖的人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這個人已經完成了這一套訊雷不即掩耳的攻擊。剛才還神氣萬分,宛如世界主宰的惡魔現在已經像標本一樣掛在了帳篷壁上。

    完成了這次攻擊的個了不起的救世主大口地喘息了幾口氣,彎腰抱起克莉斯。克莉斯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立刻一頭紮到這人懷裏大哭起來。“姐姐。”

    小懿摟著克莉斯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怪物已經死了。”她的臉色一陣潮紅,又一陣蒼白,露出用力過猛和極度緊張後的虛弱。

    剛才就是她暗中對克莉斯使用了驅散法術,讓她能夠站起來吸引住吸血鬼。當然,這個‘暗中’也包括了克莉斯本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能夠活動了。

    這是場危險之極的賭博。克莉斯可能會因為過度害怕而不敢站起來,也許會發覺是自己給她驅散的魔法而洩露出什麼痕跡。而吸血鬼可能只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揮手之間就把克莉斯殺死,更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法術失效而提高警覺,找尋那個能驅散他法術的人,那麼她們兩姐妹立刻就會成為兩具乾屍。

    但是也非賭不可。帳篷裏沒有任何人還有戰鬥力,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機會就只有自己去創造,去把握。

    即便是一小隊專門對付普通死靈怪物的牧師和魔法師,也絕不會是一隻可以在大白天出現的吸血鬼的對手。只有去賭那只得意洋洋自以為已經主宰了這裏一切的怪物會鬆懈,賭他會對克莉斯的美麗表示出興趣,而走過來,露出破綻。

    她心裏清楚,賭出機會來的把握也不過兩層而已。但是不賭就連兩層也沒有了。

    以妹妹和自己被怪物虐殺的可能性去賭兩層的機會。她心裏已經緊張到了極限,全憑意志和毅力堅持著,在最緊要也是最合適的關頭才把所有的力量和恐懼一起爆發出來。

    但是終於她賭成功了,終於賭出來了一個機會。雖然極度的疲累,她也有點想為自己的幸運喝彩。

    一陣掌聲響起。很用力的掌聲,表示了鼓掌之人也對這次的攻擊非常地欣賞讚歎。

    小懿抬頭想看看這位欣賞她行動的人。畢竟這個時候還能夠有心情喝彩並不是件容易事。但是她立刻發現並沒有人鼓掌,所有人都還在法術的影響下癱在地上,兩具骷髏還是靜悄悄地站在帳篷門口。

    鼓掌的是被刺穿了掛在帳篷上的吸血鬼。他連連點頭,那把短劍的劍柄還在他的腦門上,看起來像一個可笑的頭飾和他的腦袋一起晃動著。吸血鬼的臉上還是帶著那迷人的微笑,聲音裏卻全是欽佩之意。

    “好厲害。好厲害。。。。。”

    小懿回頭,驚奇和愕然只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間。下一刻她立刻張手閉眼吟念咒文。一團猛烈的火焰從德加爾腳下冒起,金黃色的光焰頃刻間就把他的身影吞沒在裏面。

    中級魔法的‘火焰之牆’,是她所能夠使用的最有威力的攻擊性魔法。而且在吃下了世界樹之葉之後她的魔法力更是突飛猛進,絕不可能有人能夠在這個魔法中毫髮無傷,這點她很有信心。

    但是很可惜,因為這被燒的絕不能算是‘人’。火光中的人影舉手做了一個簡單手勢,火焰立刻就消散了,而且消散得比出現的時候更突然,只留下周圍白色的霧氣和帳篷上的一個大洞。

    小懿的臉色更白了。這是用同等水準的水系法術霹靂寒冰抵消了火焰,但是這舉手投足間的隨意,控制得恰倒好處的魔法強度已經高下立判了。魔法水準至少差了兩個檔次。

    德加爾一手把短劍從自己的頭上拔出,一手把胸口的已經焦了一半的桌腳拔出丟掉。他的衣服在魔法火焰的高溫下已經全燒掉了,很多處的皮膚也燒焦了,他像拂落粘在身上的灰塵一樣輕輕地拂掉上面焦黑的皮膚,立刻就有雪白的新皮膚在下面出現。他胸口和頭洞穿了的傷也完全不見了。他赤裸著一身雪白的肌膚,臉上又帶著那迷人的微笑,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剛剛出浴的絕世美男子。

    小懿的臉已經青了。她知道自己確實賭贏了機會,卻輸在了判斷上。不管是再好的機會,她確實都沒有能力殺死這樣一個怪物。

    德加爾就那樣赤裸裸地慢慢走了過來,而且還在繼續鼓掌,仿佛不這樣就不能表達自己由衷的敬佩。

    “如果是那種級別很低的吸血鬼,這樣就算死了兩次了吧。想不到一個美麗的貴族小姐可以使用烈火牆這樣的法術,還能夠自己悄悄地消除遲鈍術,這樣的魔法修為可不多見。不只這樣,能夠忍耐到那個時候才出手,一出手又是那樣的徹底狠辣,雖然我由於很久沒有戰鬥而感覺麻痹了,但是能夠襲擊到我,真的很厲害。智勇皆備,這樣厲害美麗的女性。。。。。。唉,可惜。如果是在其他場合,如果早一點發現,我一定會追求你,把我的魔力分一半給你,讓你作我的新娘。”

    哀愁無比地歎了口氣,德加爾露出一個多情的青年看見美麗的女子即將死去的那種很心疼的神情。

    “我剛才精心準備的一個‘吸血鬼之吻’也被你打斷了,我也實在沒自信用媚惑來控制你這麼厲害的女性。。。。。。”他哀傷地露出一對獠牙。

    “所以現在只能夠說,請問,讓我吃了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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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3:25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二章 閉幕

    一張很俊美秀氣的臉,哀傷中仿佛又很享受的表情,在薄嘴唇中支出兩顆獠牙,一身白皙細膩的皮膚和纖瘦的肢體露在外面,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淫邪詭異的美感。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小懿,好象是看一朵極美麗的花,又好象是在看一塊很可口的點心。

    小懿感覺到自己背心上正在暴起雞皮疙瘩,這不是恐懼,還有徹頭徹尾的噁心,絕望。面對這樣一個怪物,她還能夠做什麼?怎麼做?她想吐。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靜下心來,轉身朝向癱在地上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周圍幾個大臣做起了手勢,口中誦念出了咒文。一陣淡藍色的光芒在皇帝和大臣們的身上泛起,他們呻吟一聲,立刻就可以動彈了。

    小懿的額頭上浸出了細汗,成功用出了本來並不擅長的水系群體驅散,但是她心中依然是一片絕望。這個小範圍的群體驅散魔法已經讓她感覺到力有未逮,而吸血鬼那將帳篷中的所有人定住的強力遲鈍術卻是舉手即得。

    “快把陛下帶走,我在這裏拖住他。”對克莉斯和那群大臣丟下一句,轉身過來看著吸血鬼。

    從她轉身過去開始,吸血鬼就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動,沒有對她毫無防備的背後出手,而是靜靜地等著她做完了這些事,重新轉過身來。

    “你的魔法很不錯啊,既可以用火焰,也可以用這樣小範圍的水系驅散魔法,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讓我驚喜一下呢。”德加爾並沒有動,只是微笑著看著。笑容依然迷人,不過帶點小孩在看自己玻璃瓶中捉來的昆蟲垂死掙扎的那種殘酷的笑意。

    幾個大臣扶著皇帝不知所措地尋找出路,帳篷門口有兩個骷髏武士守著,而帳篷上被燒出來的洞則在那危險的吸血鬼身後。

    “笨蛋。”情急之下小懿罵道。

    “拿刀把帳篷劃破不就行了。”

    皮革的帳篷被割破,一個大臣迫不及待地剛向外邁出一步,但是破洞裏突然出現了三個巨大的狗頭。大臣被一下拖了出去,慘叫聲剛剛開了個頭就被活生生扯成了三截,內臟和鮮血撒了一地。

    皇帝和其他大臣被立刻嚇得重新軟倒在地,三頭犬扔下了口裏的肢體,一口咬向軟癱在地上的皇帝。旁邊的克莉斯連忙抱住他往旁邊滾開,險險地躲過了。

    “小狗出去。只要守住不讓人跑了就行,別打攪這裏的優美氣氛。”吸血鬼風度翩翩地揮了揮手,三頭犬立刻退了出去。他黑寶石般的眸子一直盯在小懿的身上捨不得離開。他很優雅地作了個猶如邀請舞拌的姿勢。

    “小姐,我們開始,可以嗎?”

    小懿瞪著他,咬緊了牙關,俯身從一個大臣身上解下一把長劍,在手裏舞了幾下擺開架勢。

    “希望你不要因為害怕而喪失理智和勇氣,因為那正是你無比的美麗中最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吸血鬼看著那把鋒利的武器,笑了。

    小懿沒有吭聲,沖上一劍朝他當胸刺過去。

    德加爾微笑著張開了雙手,以一個擁抱的姿勢迎接這一劍。劍鋒非常順利地刺進了他雪白的皮膚,穿過了肉體,劍尖從他的背後突了出來。他臉上依然微笑著,而且雙臂一收,像一個最熱情的情人一樣把將自己刺了個對穿的小懿整個地摟住了。

    但是他輕鬆自如的微笑立刻生硬了,然後突然變得驚怒交集。

    一聲悶響之後小懿倒飛好幾米遠後摔在地上。她捂著自己的肚子像只蝦一樣彎了起來,痛苦把她的五官完全扭曲了。

    德加爾沒有理會把自己貫穿了的那把長劍,全神貫注地慢慢從那把劍的下方抽出一把小刀。那是把剛才還放在桌上的銀質的小餐刀,現在已經連柄一起整個插進了他的胸口,被刀插中的地方正冒出一陣陣的煙。

    ‘噹啷’。小刀終於被抽出體外扔掉,德加爾依然還是那副痛苦的神色。他用手捂著被刺傷的地方,漸漸那裏不再冒煙了,他鬆開手,松了口氣,順手把長劍抽出扔掉。那裏的皮膚看起來又是完好無損的了。

    “第三次了。”德加爾看著還痛苦地縮在地上的小懿,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輕鬆了。

    “如果是比我低幾級的吸血鬼,這是死第三次了。那把小刀才是你真正的武器嗎?長劍只是麻痹我的障眼法而已。”他由衷地歎了口氣,再次讚歎。

    “你真是太厲害了。”

    小懿還是捲縮在那裏,纖細的身軀縮成了一團微微顫抖著,好象已經完全沒有掙扎的餘地了。

    德加爾卻並沒有上前,盯著她看了一會,搖頭說。

    “剛才那一腳很重,很痛吧?我萬分抱歉。。。。。但是你應該已經沒事了才是。既然能夠使用烈火魔牆和驅散魔法,那麼應該治療術也沒問題才是。。。。。。裝成那樣麻痹我,你有什麼打算呢?等著我過去後近距離用魔法攻擊?然後再撿些小餐具來攻擊我?或許你在想,一個銀質的小刀可以傷害到我,那麼多插幾把是不是更有效呢。。。。。。。”他打了個響指,從帳篷的破洞中飛進兩隻陰魂來。

    “我現在已經不敢小看你了,你是我第一個不敢小看的人類女人。”

    小懿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頭髮已經淩亂,嘴角有著一絲血跡,絕望地看著面前那個把自己的企圖看穿了的吸血鬼。

    “啊。這樣的眼神。。。。。。”德加爾呻吟了一聲,閉上眼,仰起臉,完全陶醉在自己那不知是心醉還是心碎的神情中。

    “這樣一個美麗,堅強,勇敢而聰明的女子,終於為我露出了像手術刀下的波斯貓一樣絕望的表情。。。。。。美。。。。。真是太美了。而我因為無法得到你,也只有將你吃掉。我真是太傷心,太無奈了。。。。。你的這個表情,我的這一刻的感受,至少能讓我銘記回味上百年。在我那無聊也無盡的吸血生涯中有意義的事物早已經沒有了,只有這些淒美絕倫的驚情瞬間才是我值得追求的。”他一揮手,兩隻陰魂朝小懿撲了過去。

    ‘轟’。小懿發出一顆火球把一隻陰魂那有形無質的身體炸碎了一半,但是只是一轉眼的功夫那些白色的霧氣又重新凝聚成了完整的外型。這些不死怪物並沒有實質的身體,只是一團從人身體中提煉出的意念和魔法能量,不能把它一次徹底擊碎的話它又能夠重新凝聚起來。

    一隻陰魂已經抓住了小懿的手。這些怪物雖然甚至無法揀起一片樹葉,但是構成身體的亡靈能量卻可以阻止活物身體裏的能量流動而使肉體麻痹。

    兩隻陰魂將小懿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身體立刻僵硬,連最輕的微動作都無法掙扎出來。德加爾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她,感歎著說

    “這樣完美的女子,這樣美好的鮮血,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再次品嘗得到呢。。。。。。”

    小懿的臉已經雪白,牙齒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好象是在努力掙扎,又好象是在強忍著不要自己出聲。還可以動彈的頭頸發出陣陣顫抖,細長的雙眼裏所有的情感已經被恐懼和無助磨成了絕望,露出像即將被蟒蛇吞咽下肚的梅花鹿一樣的將死的神采。

    吸血鬼看著她臉上那絕望的表情,俊美妖豔的臉上表情陶醉又哀傷,仿佛一位元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藝術家。他把自己的滿是鮮血的雙唇湊上了那雪白的頸項上,在細膩的皮膚上緩緩遊走,撫摩,溫柔感性得好象一個少年正觸摸初戀情人的軀體。遊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的印記,周圍皺起了細小的疙瘩。

    終於他亮出了尖利的獠牙咬了下去。殷紅的血立刻就從雪一樣白的肌膚中湧了出來,流進了吸血鬼的嘴裏。

    “不要啊。”克莉斯哭叫著尖聲喊。

    但是另一聲尖利的嘶吼聲立刻蓋過了她的尖叫。這巨大的聲音幾乎把帳篷裏所有人的耳膜都刺穿。

    發出這聲慘叫的是剛才還那麼優雅自得的吸血鬼。他的反應是如此的巨大,甚至連那兩隻陰魂也失去了控制。小懿掙脫了雙手,捂住了自己流血的脖子。血管只是傷了一點,沒有被咬破,她一用上治療術就立刻止住了血。

    所有的人都驚奇地看著那邊正在又蹦又跳的吸血鬼。他現在卻像一隻被開水燙到的老鼠一樣。

    德加爾的嘴正在冒煙,不只是冒煙,他的下半張臉幾乎整個都沸騰了起來。好象剛才他喝進嘴裏的不是血,而是一爐鋼水。他似乎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手又不敢真的拿上去。不只是表情,連他全身每一處皮膚和肌肉都因為巨大的痛苦在抽搐。

    小懿驚奇地看著這個剛才還那樣從容自得的怪物,遲疑了一下就立刻明白了。她把手腕伸到自己的嘴邊用力一咬,鮮血立刻湧了出來,然後她沖到了正在嚎啕大叫的吸血鬼的身邊把手上的血向他身上甩了去。

    血沾在了德加爾身體上就像水滴上了灼熱的鍋一樣,立刻沸騰起來發出滋滋的聲音。劇痛狂怒下的吸血鬼突然一拳擊中了小懿的側腹,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她的人整個向後飛了出去撞在了帳篷上。
    吸血鬼繼續狂叫著。他突然撿起地上的長劍,一劍就把自己的整個下顎垛了下來。

    德加爾像瘋了一樣,他繼續揮劍砍劈著自己身上其他沾有小懿的鮮血的地方。每一劍下手都是那樣地又狠又重,毫不吝嗇地把一大片一大片的肉削下來,好像那是世上最可惡的東西一樣。直到把所有沾有鮮血的地方都削下來,他原本纖細的身體已經千創百孔,殘缺得幾乎不成形狀了。但是他那剩下的上半個表情卻似乎松了口氣。

    砍下來的肌體繼續被上面的鮮血腐蝕消融著,很快地就完全消失了。碰的一聲,德加爾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團霧氣,然後又重新慢慢凝結起來。他重新凝結後的身體又恢復成原來那完整的樣子了,只是顯得很虛弱,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吸血鬼縱身一跳撲在了一個大臣身上,一口咬住了脖子猛吸起來。剛才那優雅的風度已經完全不見了,他四肢張開跪趴在地上,動作就像是一隻奢血野獸,進食的時候他的目光也警惕著眨也不眨地看著倒在那邊的小懿。而吸食鮮血時候饑渴的表情則像餓了幾十年的狼一樣貪婪狠毒,妖豔秀氣的面容已經完全扭曲得妖異猙獰,仿佛恨不得一口就可以把嘴下的那具軀體吸得精光。

    那位可憐的大臣只哀號了半聲,四肢像蛇口中的青蛙一樣抽緊了一下,隨著血色在他臉上的飛快減退,整個人就蒼白軟癱了下去。

    德加爾起身又飛撲向另外一個大臣,鮮血從他嘴邊一直掛到赤露的身體,在他白皙的身體上更顯紅得觸目驚心,他細長的四肢緊緊摟住懷中的獵物,像是一個奇怪巨大的白色的蜘蛛,血在他口裏猛烈的抽動發出很大的呼嚕聲,猙獰和恐怖在他身上被顯現得無與倫比。終於有人禁不住又開始大聲哭叫起來。

    吸完了三個人的血之後,德加爾似乎終於恢復了元氣,重新站了起來。但是他依然警惕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小懿,不敢輕易貿然接近。

    危險。吸血鬼心中泛起了久違得幾乎要遺忘的恐懼。那些血裏面不知包涵了什麼力量,完全和他的體質相排斥,效果比最高級的聖水還要強烈幾十倍,幾乎將他整個身體的構造弄得完全崩潰。

    德加爾皺眉仔細看了看,小懿似乎確實暈過去了。他剛才劇痛之下的一拳絕不是人類的身體能夠承受得了的。他指揮著一個骷髏兵走上前去。小懿依然沒有反應,德加爾下了個手勢,骷髏兵舉起了手裏的刀。

    “住手啊,誰來救救我姐姐。”克莉斯站了起來,尖叫著好象要衝過來。

    德加爾皺了皺眉,連手勢也不用,克莉斯就在遲鈍術下像截木頭一樣立刻栽倒在地。

    女人真是無知的動物,姑且不論這對白是不是無比庸俗老套,至少可以肯定沒有任何實際的效果。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什麼能夠讓他住手,有什麼能夠來救的?他手指一揮,骷髏兵的刀落下。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巨響,真的有一道黑影衝破了帳篷飛進來把那個骷髏兵撞開了。

    吸血鬼又驚又怒地看過去,才發現這千鈞一髮之際飛進來救下人的黑影居然是三頭犬,或者說是三頭犬的屍體。

    三頭犬原本猙獰巨大的三個頭現在只剩下半個了連在身體上,有兩個已經完全不知所蹤了,脖子那裏只剩下些破破爛爛的肉片。

    “我來遲了,大家沒事吧。大家放心,怪物都已經被我解決了。”一個男子從三頭犬撞出的破洞中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望向這個如同及時出現而且說著救世主般偉大話語的人。但是看起來這個卻好象比吸血鬼還恐怖。他就像在血中浸泡過再曬乾了一樣滿身都是凝固了的紫黑色,整個人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味,身上到處都是不輕的傷口,而且氣喘吁吁,已經好象連站都不大站得穩了。

    阿薩目瞪口呆地看著帳篷裏奇怪的場景。

    所有人都像死青蛙一樣或躺或趴在地上動也不動,其中有幾具蒼白詭異的屍體,大多數人看樣子還活著,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比死了還難看。而站著的卻是兩隻骷髏,兩隻陰魂,還有一個全身赤裸,身上嘴上全都是血的年輕人。他無論如何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和主教大人計畫中安排的完全不一樣。

    在主教大人的計畫中,那些亡靈怪物只是出來傷幾個侍衛,嚇嚇皇帝陛下和那些使節大臣們而已。但是他剛剛到達這裏的時候就發現原本應該在裏面大鬧的怪物們居然全都在外面而且還好像是在巡邏警戒,看到他接近才發瘋似的攻擊過來。

    “外面的骷髏僵屍都被你消滅了嗎?”這個年輕人看著他,有點驚異地問。

    “對啊。”阿薩很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個全身赤裸的年輕人對他點點頭,仿佛還有點欣賞似的笑了笑,說。

    “看樣子你很厲害嘛。我裏面忙著,都還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大概是三頭犬的死狀還有吸血鬼那一句‘厲害’的評語,讓人對這個剛剛出現的新的救世主充滿了希望。有幾個趴在地上的大臣看到了他那身雖然全是血污而且破爛無比的神官裝束,突然殺豬一樣地叫起來。

    “神官大人救命啊,他是只邪惡的吸血鬼,快消滅他救我們啊。”

    德加爾歎了口氣,轉身過去一腳踩在其中喊得最大聲的一個求救者的肚子上。

    噗的一下,血肉內臟四處飛濺,吸血鬼的腳全都踩進了大臣的身體,幾乎踩得穿了過去。但是大臣的手腳還在抽搐亂動,還能夠發出已經不大像人的慘叫。

    德加爾往他頭上又加了猛烈的一腳,這才安靜下來。吸血鬼淡淡說。

    “我說過叫你們不要吵的。還有我忘了告訴你們,我討厭別人幫我作介紹。”他使勁用腳碾壓著下面的骨頭碎片的聲音讓帳篷裏又重新完全安靜了下去,恐怖的威勢再一次把所有人都完全壓倒,連掙扎的意圖都不敢興起。那邊被解除了遲鈍術的幾個大臣和皇帝也完全不敢動彈,如同蛇口下的青蛙。

    吸血鬼?阿薩倒抽一口涼氣,退後一步。差點想轉身逃跑。

    從魔法學院領取的只有一隻三頭犬,四個高等僵屍,十來個骷髏武士,兩隻陰魂。這些是阿薩和侯爵一起去親手取出來的,他們絕沒有再抓什麼吸血鬼,魔法學院的地牢裏好象根本也沒有這種怪物。即便有,他們也絕不會更絕不敢去抓。雖然教會的歸類方法中把吸血同骷髏僵屍一起鬼歸到亡靈怪物,但是事實上卻絕非如此。就好象同是血肉之軀,但人和蟲子絕不是同一回事一樣。甚至嚴格說來,這些怪物在身為人的時候都優秀之極,不少還是精通魔法的大師。

    阿薩已經無暇去想為什麼這裏會出現這個怪物了。剛才在外面對付那些僵屍骷髏的時候已經把所剩不多的體力更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一路上使用的治療術,還有最後炸飛三頭犬的那一記火球也讓魔法力沒剩下多少。按照他自己的判斷,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轉身就逃。

    真的逃嗎?不可能。這麼危險的情況,雖然皇帝陛下好象也可以不管了,這些王公大臣貴族們更不用說,但是有一個應該在這裏的人卻絕不能不管。
    阿薩暗罵侯爵那個多事鬼,他緊張地看了看,終於看到了遠處地上的小懿。她的臉色依然還上紅潤的,沒有那幾具屍體的那種透明的蒼白,看樣子只是暈了過去而已。

    阿薩松了口氣,但是馬上又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因為那只全身赤裸,看起來只是個白皙纖瘦秀氣的小男人的怪物正用奇怪的眼光從上到下地打量著他。

    “奇怪,奇怪。”吸血鬼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在阿薩身上轉來轉去,好象他是一個漂亮女子而且也是全身赤裸的一樣。

    “雖然現在很虛弱,但是看得出身體素質和魔法能力都應該很不錯啊。身材模樣也還行。。。。。。按照道理來說,是應該讓你做我的第一號手下的。。。。。。但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討厭呢?”

    “彼此彼此。我也很討厭你。”阿薩拼命用冥想法去調節身體,想趁這些廢話的機會多恢復點體力和魔法力。

    “大概是你不符合我的敏銳的美學直覺吧。”德加爾得出了結論,輕輕地伸手一指,宣佈了這個討厭的人的死刑。

    “所以你去死吧。”

    “彼此彼此。我也想殺了你。”阿薩咬牙切齒地回答。不過他不是憤怒或者激動,而是在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在腦筋裏回憶各種傳說上,想想到底有什麼辦法才能對這怪物造成傷害

    太陽?現在就正是正午。十字架?連骷髏和陰魂都不會怕那玩意。大蒜?難以想像這種天天都在吃的東西也能克敵制勝驅邪除魔保命求生。。。。。。而且現在哪里去找?

    他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德加爾的手一揮,帳篷口的那兩個一直像兩個擺設一樣沒有動彈的骷髏動了。不是普通骷髏那種笨拙的動作,而是靈活得像只猴子般縱跳著飛撲了過來。空中漂浮著的兩隻陰魂就也朝他沖了過來。

    這幾個僵屍和骷髏遠不是維德尼娜在低語之森時隨手造出的那種劣等量產貨可比的,而是早期的死靈法師們花費大量工夫精製的武士。如果不是這樣侯爵也絕不會就只讓這幾個來襲擊圍獵的王公大臣們。

    阿薩一劍就把一個骷髏劈得完全散了架。不過同時另一個骷髏的鏽刀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很長的傷口,這種怪物力量不太強,武器也並不鋒利,所以傷口並不深。剛把險險地這另外的一具骷髏砍碎,阿薩猛然看見吸血鬼正朝那邊地上依然暈倒的小懿走去。

    “你要幹什麼?我在這裏啊。”阿薩大喊,手忙腳亂地一個滾地躲開了兩隻陰魂,朝吸血鬼沖去。

    “我知道。不用心急,等會就輪到你了。”吸血鬼看都沒看他,只是單手揮了一個手勢,嘴裏念了幾個單音節的咒文。

    乓的一聲響,阿薩狠狠地撞在一面不知何時出現在前面的冰牆上,寸餘厚的冰牆粉碎,他覺得自己的骨頭似乎也都碎了。他被彈得摔倒在地,兩隻陰魂恰好從他頭頂掠了過去。

    吸血鬼繼續朝那邊走過去,順便還揀起了地上那把小懿剛才用來刺穿他的劍。他沒有忘記那個奇怪的女人,那才是真正危險的物件。雖然她已經動彈不得了,也許已經死了,但是他不放心,他要過去親手砍下那顆美麗的腦袋,親眼看著那危險奇怪的血流幹,浸進地裏。對了,剛才那漂亮的女孩好象是她的姐妹,不管這奇怪的體質是不是有血緣的關係,也一定要一起殺掉。

    漂亮的女人固然是可愛的,美好的,但是不過是玩物,道具而已。該殺的時候絕不能他也絕不會手軟。

    但是他剛才那撞在冰牆上摔得昏七素八的傢伙一爬起就跌跌撞撞地朝他沖了過來,甚至沒有管後面追來的兩隻陰魂,大喊一聲抬手一劍朝他刺來。

    雖然這個人很虛弱,剛才這一下也撞得絕對不輕,現在連腳步都有點踉蹌,但是這一劍卻極為淩厲。把所有的力量和速度都貫注了的一往無前的劍勢。這居然是要以命拼命,同歸於盡的一劍。

    德加爾嗤笑了一下,毫不理會即將到身的長劍,抬手一劍反刺。

    他不怕拼命,甚至很喜歡別人來拼命,因為他根本就無命可拼,拼掉的只會是別人的命。

    兩把長劍幾乎同時刺入兩個胸膛。德加爾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劍鋒在自己軀體裏穿過,這種感覺他已經感覺過很多次了,有種類似吞下整顆冰涼的小果子的味道,相比之下,他更喜歡手裏傳來的切割進一個活生生的肉體的觸感。這個人的肌肉很緊,甚至從劍鋒上可以感覺得到那肌體充滿活力的搏動,不過這搏動立刻就要消失了。德加爾很有點享受這樣的感覺。

    兩個人碰在了一起。劍鋒同樣地都透過兩個軀體,都在背後穿出一截劍尖,不過一把上面帶著鮮紅的血,一把卻依然亮得一塵不染。

    “蠢貨。”德加爾很不屑很鄙視地看著面前這個蠢笨到自己送死的下等生物。但是他看到的卻是一張絕不像是發覺自己自投羅網後的臉,沒有絲毫恐懼和臨死的絕望,那滿是凝固了的血污的臉甚至因為鬥志的燒灼而扭曲得猙獰起來。

    這個已經被長劍貫胸的人伸出手抓住了吸血鬼的脖子和肩膀,那兩隻手那麼有力那麼堅定和活力充沛,十根手指幾乎活生生地抓進了他的軀體裏,然後猛力地扯動著他的身體,將兩人站的位置顛倒了過來。

    這時候兩隻陰魂已經撲了過來,和改變了位置的德加爾幾乎挨到了一起。

    ‘轟’,整個大帳篷被這個發自內部的巨大爆炸扯成了滿天飛舞的碎片。地面上躺著的人多半都被震得滾了出去,還有幾個挨得近些甚至被氣流卷得飛了起來。被震暈震傷的足有十多人。

    兩隻陰魂蒼白無質的軀體在這猛烈的魔法力和氣流的風暴中顯得比紙片還脆弱,一瞬間就被拉扯得支離破碎失去了魔力整體的結構,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如雨般落下的滿天的皮屑中,一把劍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這是剛才還插在吸血鬼胸口中的那把長劍。吸血鬼已經不見了,連一絲軀體也沒留下。

    另一把劍依然還在阿薩的胸口上,劍尖依然還是從他的背後透出。他也被那一下爆炸炸得飛出老遠,躺在地上動也不動,臉上那充滿鬥志和力量的表情已經是一片死寂。終於露出了一個被長劍透胸而過的人應有的,也是唯一能有的表情。

    但是他突然又慢慢地動了起來。他很緩慢地,很吃力地伸手抓住了胸前的劍柄,然後非常小心地一點點地從自己身上把劍抽朝外面抽。

    這把劍與其說是從他身體裏刺了過去,不如說是‘穿’了過去。擠進胸口肌肉間的縫隙,挨著心臟和肺,從幾根大動脈的旁邊擦肩而過,只傷著了前胸和背後的幾處肌肉而已。

    阿薩終於要承認在山德魯那裏幹了那麼久確實不是白做的。天天看著那老頭把人的器官從身體裏取出放進像耍玩具一樣,雖然他沒有這種奇怪的興趣,但是耳濡目染之下也對人的身體構造瞭若指掌。而且冥想術的精修讓他對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的感覺都非常地敏銳,每一條肌肉和臟器的位置,狀態他都非常地清楚,甚至還可以做稍微的挪動,這才可以讓他這一次危險之極的行動得以成功。他在迎著劍鋒向前而去的時候已經調整了自己的位置,讓那把劍能夠從自己的胸口上‘透’過去。

    他憋住氣,連呼吸都不敢,緊緊地握住劍柄很小心很緩慢地朝外抽。劍鋒正緊挨著一根大動脈,甚至每一次心臟的搏動都可以在那層管壁上留下一次很微弱的傷痕,只要這個傷痕再大一點,深一點,一旦突破了那層脆弱的防線,血立刻就會像噴泉一樣往外面噴射。

    終於把劍從身體裏拔了出來,阿薩長舒一口氣。胸口和後背仍在流血,幸好只是肌肉的損傷,現在他已經連最微弱的治療法術都用不出。不止如此,大概好幾天之內他都用不上魔法了,剛才這一記火球差點把心肝脾肺腎裏面的所有精華全都一起逼著噴了出去。

    他直到現在為止也還想不出到底吸血鬼有什麼樣的弱點。但是不管他究竟哪里‘弱’,全都給他炸個稀爛後總不會再‘強’了吧。

    一陣‘滋滋’的聲音傳來,阿薩轉過頭一看,本應該被炸得稀爛的吸血鬼正抱著一個貴婦,只是兩口就讓這個營養品蒼白乾癟了下去。

    “好厲害,好危險,好危險。倉促間的分散聚合費了我不少力氣。”德加爾丟掉屍體站起來,伸出舌頭舔了舔嘴上的血跡。他的舌頭很尖很長,鮮紅的全是血跡,和他白皙的皮膚形成觸目驚心的鮮明對比。雖然不停地稱讚著對手,但是他的態度卻很輕鬆,那輕鬆迷人笑容都又完全恢復了。

    “其實我很想再看看你還能玩得出什麼花樣的。。。。。可惜你現在身體就像張幹了癟了的空口袋。”他鮮紅的舌頭朝阿薩勾了勾,笑了笑。

    “不是嗎?”

    “是。。。。。”阿薩只有承認,確實如此。雖然體力和鬥氣還有著點,但是對這樣一個怪物有什麼用呢?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色正在轉青,惡狠狠地看著這個怪物。

    “操。你這混蛋難道真的殺不死嗎?”

    “死?這對我來說是個虛詞。”吸血鬼慢慢地朝他走過來,優越感和得意洋洋在這樣一個全身赤裸的怪物身上顯得很古怪。

    “但是你馬上就可以很切實地感覺到了。。。。。”

    在那邊躺在地上的克莉斯終於緩過神來了,大喊起來。

    “那個怪物怕我姐姐的血。。。。。。”

    德加爾臉色立刻一變。

    然後阿薩臉色也跟著變。他變是因為看見吸血鬼的臉色在變。

    聽起來匪夷所思,不怕刀劍不怕魔法的吸血怪物會怕一個人的血。但是吸血鬼的反應至少這說明確實是有這回事。阿薩丟下一句。

    “蠢女人,怎麼不早說。”轉身就朝那邊躺在地上的小懿跑去。

    但是吸血鬼更快。他沒有使用魔法,也來不及使用,他只是一縷輕煙般閃了一下,他出現就在阿薩的前面迎面一拳擊來。

    不能躲,也不能讓,一讓開吸血鬼就有了使用魔法的機會。阿薩尖號著。

    “滾開。”也迎面一拳擊了過去。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擊上面,他把所有的鬥志和力氣全都凝聚在拳頭上。

    並不是很清脆響亮的聲音,吸血鬼那看起來又白又優雅的拳頭已經像脆蘋果一樣地碎掉了。阿薩的拳頭去勢不減,直接擊在了他看起來很瘦弱的胸膛上。

    十幾根肋骨一起斷裂的聲音響成了一個,兩個身影驟然分開,一個身軀倒飛出去著地然後滾了好幾圈。

    德加爾怔怔地看著自己只剩幾片肉掛在上面的手腕,然後低頭再看自己的胸口,他的肋骨沒有斷,而是和周圍的皮肉一起碎得稀爛,那一拳在他胸口上留下一個幾乎穿過去的大洞。

    他再看向那個被自己一記膝撞撞得肋骨斷了飛出去滾地的對手,搖頭,讚歎。

    “居然還會使用鬥氣。。。。。會使用魔法的武者我以前可是聽都沒聽說過。你好象還是神官?如果再能夠使用高深點的白魔法,就連我都有點害怕你了。”吸血鬼緩步走了過去,抓住了阿薩的衣服,單手就將這個比自己高大得多的人提了起來。

    “不過可惜啊,所以我就更要殺死你了。。。。。”

    但是吸血鬼卻看到這個奄奄一息立刻就要死的人居然在笑。有點譏嘲,有點輕鬆,好象還有點高興。那怎麼看也不是一個知道自己即將死的人的表情。

    德加爾很奇怪,但是他絕對不擔心這個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這個人確實已經耗幹了所有的魔法,鬥氣和精力,他那一下全力膝撞足可以撞死一頭牛,這個人能夠剩下半條命已經是他身體非常地結實了。至於這裏其他的人幾乎都不能動,即便可以動的也絕不敢動。

    排除了所有可能產生的變數,他很放心皺眉問。

    “你笑什麼?”

    “我笑我太苯了。”這個人還在笑,而且越笑越高興。看起來不是苯,簡直是瘋了。

    “你苯?為什麼我覺得你是瘋了呢?”吸血鬼問。

    “我現在才發現,其實我很容易就可以對付你的。。。。”這個肋骨都斷了,說話都很費力的人還在笑。

    吸血鬼一笑,問。

    “那麼我請問你,你要怎麼對付?”他把另一隻手按上了這個已經瘋了的人的頭,只等著聽到最後的回答然後就像西瓜一樣把他的頭捏碎。

    這個人張口了,卻並不是回答,而是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血在嘴和肺的大力擠壓下成了霧狀,而這個人在噴的時候刻意地還轉動了一下脖子。血劈頭蓋臉地噴了德加爾一頭,一臉,一身。然後一聲無與倫比的尖叫立刻從德加爾的嘴的發了出來。

    吸血鬼原本小巧玲瓏的嘴現在張大得一直裂到耳根,仿佛不張這麼大就不足以發出這樣的叫喊。他面前的阿薩的耳朵鼻子眼睛立刻就被這聲尖叫震得溢出了血。這個聲音仿佛可以把人直接刺穿。地上被遲鈍術束縛著的人全都用出了全身的力氣抬動自己的手去捂耳朵。

    但是德加爾的尖號只持續了一半就啞了,他丟下阿薩,踉蹌著要去揀地上的劍,但是手剛剛伸出,立刻就斷了下來,噴在他手上的血已經把那裏的肢體完全腐蝕爛了。

    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他的臉和喉嚨都完全成了一鍋正在沸騰的濃粥。那些血不止是在表面腐蝕,還在千方百計地往他身體裏面鑽,把裏面咬得稀爛。他的頸項幾乎已經被腐蝕得快斷了,完全變形了的腦袋已經耷拉到了肩膀上。剛才那纖細白皙的身體已經和那些腐爛得快支持不住形狀的喪屍一樣歪曲癱軟,而且還在不斷地飛速地崩潰,

    終於他倒了下去,似乎最後還想蠕動一下,但是連最微小的動彈都無法控制了。不過只轉眼間這個怪物就像爛掉的草莓一樣軟癱,變形成了一攤爛泥。然後這堆爛得不能夠再爛下去的東西繼續枯萎著,萎縮成了一堆灰塵,然後徹底崩塌,在空氣中消失了。

    直到過了好一陣子,人們才相信這個怪物是真正的已經死了。

    所有癱在地上的人都站了起來,施術者已經死了,他們身上的遲鈍術終於解除了。帳篷裏立刻開始亂作一團,哭喊的,尖叫的,大叫去找衛隊牧師來的,更多的則是圍著皇帝保駕。

    阿薩躺在地上聽著周圍的慌張喧鬧,他想挪到小懿的身邊去,但是卻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治療魔法無法使用,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了。。。。突然一陣腳步聲走過來,看來終於有人過來理會他了。

    不過這個人走近了卻先用手指捅了捅他,正好戳在傷上,他痛得不禁叫了一聲。

    “哦,你還活著啊。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一張有些狼狽但是依然漂亮清麗的臉湊了過來,居然是克莉斯。

    阿薩吃力地說。

    “你這笨蛋怎麼不早說。早說他受不了你姐姐的血,我早就知道怎麼對付他了。”

    “你說誰是笨蛋?”克莉斯又戳得他叫一了聲。

    “這麼嚇人的場面,只有我居然還能夠想起提醒你這不是已經很了不起了嗎?剛才那怪物還差點咬了我一口呢,你看看這裏,差點就死了。”她指著自己脖子好象在炫耀自己的徽章,白色的肌膚上留有兩道淺淺的血痕。

    “這樣我都可以臨危不懼,你再看看其他人,不都被嚇傻了嗎?沒有我的提醒,大家都死定了。我這不是很了不起嗎?”

    “好好,你了不起。”阿薩吃力地點頭。

    “你姐姐怎麼樣了?沒事嗎?”

    “還昏著,不過比你好,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那就好。。。。。”阿薩終於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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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4:21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三章 過場

    事後的搜查部隊幾乎將整個王都周圍一百里的地皮都翻了過來。不過他們並沒費多大的力氣就在樹林中發現了幾個魔法陣,經過教會的牧師們的檢查,這確實是死靈法師們用來召喚邪惡生物的。所幸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出了點小毛病,所以才只召喚出了不多的怪物。

    但即使是那‘不多’的一些怪物也足足讓帝國,甚至整個東大陸鬧翻了天。死靈公會的險惡的居心已經昭然若揭,就是想趁各國要人們齊聚的時候把他們全部變成吸血鬼那樣的死靈怪物,受他們操縱。這個邪惡的魔法師組織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受到了各國的重視。被嚇的夠嗆的格芬哈特十七世更是和主教大人商議直接出動聖騎士團殺到笛雅谷。

    這個時候羅尼斯主教則充分表達出了自己高瞻遠矚。雖然他一直努力號召各國聯合討伐死靈公會,但是現在卻沒有絲毫的衝動冒失。他耐心地和皇帝陛下講解了當前的形勢,建議皇帝先聯合周邊各個國家先聯名給教皇陛下寫信,取得教廷的支持後才可以逐步實施討伐死靈公會的計畫。

    羅尼斯主教宣佈說,那位神官和貴婦之所以能夠消滅那只吸血鬼,是因為兩人都在當天早晨去大教堂誠心地祈禱,身上撒了聖水,還接受了主教大人親自祝福,所以身上才帶著聖潔的力量。

    現在整個東大陸都開始有了一種團結起來對付死靈公會的氣氛。雖然以後的路還長,計畫還仍然是龐大的,但是這第一步羅尼斯主教確實是走得很好了。

    魔法學院,大教堂的小書房中,阿薩站在羅尼斯主教的旁邊。

    他的傷在牧師們的幫助下已經全好了,而因為體力和魔法的極度透支足足昏睡了一整天才醒來。

    主教枯瘦的手上拿著一紙報告,上面長長地列著這次在死在吸血鬼手上的人名。

    仔細地看完了那些名字,羅尼斯主教露出一個很滿意的笑容,點點頭說。

    “死得好。”

    “啊?”站在旁邊的阿薩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原本惴惴不安,以為主教大人必定會因為這次小小的表演成了一場殺戮而訓斥他的。

    “死的人中埃爾尼家族的人占了多數,其實我原本的意圖就是要借這個機會除掉一些的。這次對陛下來說也是個很好的教訓,他終於知道能夠陪他玩得開心的,不見得是真正管用的了吧。這次也算是促進他親賢臣而遠奸佞了。而且此消彼長之下,軍方勢力也會抬頭,這對以後我們和死靈公會的戰鬥也是很有幫助的。”羅尼斯主教笑了一笑,再次充分地肯定。

    “所以說,死得好。”

    “啊。哦。”阿薩白癡一樣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

    “可是那些守衛們可就死得有些冤枉了。”

    羅尼斯主教輕輕揮了揮手做了個無所謂的手勢,淡淡地說。

    “那也沒辦法,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是必須死的。”

    “哦。。。。。。”阿薩點點頭,總覺得有些不自在。這種話如果從公爵口中說出來似乎更合適點。

    “好了,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這次的那只吸血鬼到底是怎麼回事吧。”羅尼斯主教臉色和聲音都沉了下來。

    “這種極度危險的亡靈怪物已經很久沒有在大陸上出現過了。根據有人回憶說,那只吸血鬼自己也說過是被人喚醒的。這個時機又剛好是各國要人聚集,而且羅蘭德團長因為我們的安排沒在皇帝陛下身邊,守衛也是最鬆懈的時候。我相信這一切絕不可能只是碰巧。”

    阿薩皺眉說。

    “你是說有人故意趁這個機會放出那只吸血鬼來搗亂嗎?會是誰?難道。。。。是真的死靈公會的人?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計畫?”

    “很少有他們不知道的東西。”羅尼斯主教的聲音越來越冷,眼睛裏的光芒也越來越淩厲。

    “我以前雖然只是懷疑,懷疑王都上層社會裏有朝中大臣或者是教會中人中有他們的耳目,也許還是一個公會的成員,現在卻可以肯定了。這應該是個隱藏得很好,潛伏得很深的人。也許是個和周圍的環境完全融合,絕不會引起旁人注意的人,一個平平無奇的官員,一位虔誠的牧師。。。。。更有可能他還有著個顯赫的地位做掩護,我想這個人離我們的距離也許很近也說不定,否則不會把時機把握得這麼好。”

    “距離很近?”阿薩一半是沒聽懂,而另一半是不怎麼相信。繁華的帝國王都上層社會中居然會有死靈法師潛伏其間,這已經是難以置信了,但是羅尼斯主教的意思這個人他們還認識,可能還比較熟悉。他腦海裏把所有熟悉所有認識的人都晃一遍,似乎沒有一個佩帶得起‘死靈法師’這個陰森恐怖的頭銜。他搖搖頭說。

    “不會吧,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不像。。。。。”

    “像?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像?”羅尼斯主教看了阿薩一眼。

    “當然是那個巫妖那樣子,骷髏僵屍一樣的面孔,戴著面具披著個長袍把自己遮蓋住,行蹤詭秘見不得人。或者山德魯老頭那樣整天圍著屍體轉來轉去。死靈法師不就是那樣的嗎?”

    羅尼斯主教淡淡一笑,說。

    “十年前的羅恩德斯公國的宮廷魔法師拉瑪多,不止精修各系魔法,連光明的白魔法的造詣也不低。為人更是慷慨大方仗義疏財,每年都將自己的年奉拿出一半來救濟貧民和孤兒,不只在公國內聲譽無人可比,即使在整個東大陸也赫赫有名。可是我告訴你,偏偏他就是一個死靈法師。整個公國十年來和周圍國家連綿不斷的戰火全都是他一人在背後挑起操縱的。我向教廷請動了五位神聖騎士,計畫周詳之後再加上我一起出手,耗費了不少精力才把這個傢伙悄悄除掉。”

    “諾波利諾特,大陸最有名的魔法商人,也是最富有最有權力的商人,本身還是個相當出色的魔法師。他和所有魔法師組織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是不少皇室最喜愛最尊敬的朋友。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但是我推斷他一定也是死靈公會的成員,至少也混了個名義會員的職位。據說每年他都有兩個月會在海外的孤島上休息度假,不過我看其實是在笛雅谷裏吧。”

    “還有帝國冒險者公會的前會長艾格瑞耐爾。魔法和武技當推為大陸前五十位,綜合來說大概要算進大陸五位最強的高手之列,據說是殺手公會最後的傳人,所發現的密境和發掘的財寶無數,富可敵國。他也是死靈公會的成員,而且還曾經和山德魯一起同為公會的代理首領。”

    阿薩嘴張的老大,這些名字他都知道,實際上大概很少有人沒聽說過他們。對於無數追求財富和榮譽還有武技魔法的年輕人來說,這些人就偶像,是目標,是他們去拼命修煉和戰鬥還有冒險的動力。但是這樣的三個光芒四射的名字居然會和‘死靈公會’這樣污穢邪惡的組織聯繫在一起,簡直像教廷的教皇陛下有三妻四妾一樣讓人匪夷所思。如果說這話的不是羅尼斯主教的話阿薩只當是個神經病在說瘋話。

    “我費了二十年的功夫也不過只找出了這三個人,而且還因為他們的身份特殊不敢聲張,即使除掉那個拉瑪多之後也只對外說他是死於疾患。絕對還有其他聲名顯赫的人物也是公會的成員,不過應該也還有不少像山德魯這樣完全對名利沒興趣,看起來只是個略為古怪的普通人而已。”羅尼斯主教看著阿薩,慢慢說。

    “現在,你知道那些死靈法師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了吧。所以絕對不要放鬆警惕,不管身份如何,你身邊的人都有可能是死靈公會的耳目,也許還是個死靈法師。”

    阿薩怔了半天才緩過勁來。看來這個組織絕不會單單只是一個喜歡擺弄屍體的變態黑暗魔法師群體那麼簡單。

    “對了。”阿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好辦法,一下叫了起來。

    “我們可以問山德魯那老頭啊,你命令他叫他說出公會的其他成員不就行了麼?”

    “我命令他?”羅尼斯主教難得地笑了笑。

    “大概這世上還沒人能夠命令得動他的吧。我和他不過只是普通朋友,他在這裏只是他自己願意而已。這些問題我自然是問過他的了,而他因為公會的規定而不肯說,我自然也沒辦法了。”

    羅尼斯主教頓了頓,繼續說。

    “好在死靈公會因為缺乏一個首領所以組織性並不強,甚至可以說是一盤散沙,會員們各自為政各行其是,所作所為大都也都是興之所至。但其危險性卻是絕對不容忽視的。這些死靈法師不出手則已,一旦有所動作那就絕對讓人難以應付。你看這次的行動我們雖然是大獲成功,但其實又是驚險萬分。你想想,如果讓那只吸血鬼真的把皇帝陛下和一些大臣們變成了他的手下。那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阿薩吞了口口水。帝國的皇帝和大臣們全成了一隻吸血鬼的手下,那是什麼情況用腳指頭想都可以知道了。

    “所以說以後我們的行動絕對要萬分小心,步步為營。你也要對身邊的每一個人提高警惕,即便自己明知道不可能,也要報著一個‘萬一’的心態去看看,去懷疑一下,知道了嗎?”

    “知道了。。。。。”阿薩點點頭。不過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對於‘明知道不苦惱也要去懷疑’這種複雜的心理狀態他卻不大懂,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來說懂了也絕做不到。

    “對了,除了姆拉克小姐以外,你真的肯定沒有人被吸血鬼咬過後還活著嗎?”

    阿薩搖頭說。

    “好象沒有。。。。。。”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克莉斯曾經炫耀功績似的給他看的脖子上的傷痕,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主教大人的面色凝重得好象一塊生鐵,聲音也是。

    “不能夠好象,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有沒有。姆拉克小姐她曾經吃過世界樹之葉,她的血和你的一樣,會對吸血鬼這樣黑暗的怪物排斥,所以不用擔心。但是如果其他人被吸血鬼咬過,即使那只吸血鬼已經被死了,他留下的魔力和毒素也同樣會起作用把那人也變成吸血鬼。我們沒有辦法去消除那種魔力的影響,所以必須確定有沒有這樣的人,如果有的話一定要清除。你好好想想。”

    “確實沒有。”阿薩立刻很肯定地回答。克莉斯那應該只算是掛傷,不算咬吧。

    “沒有就好。”羅尼斯主教點點頭。

    “其實我事先也完全沒有預料到溶入世界樹之葉力量的血會對吸血鬼有這樣大的效果。這樣看來你們的體質說不定在修煉光明的白魔法方面事半功倍。”羅尼斯主教頗有深意地看了阿薩一眼。

    “我打算想辦法讓姆拉克小姐來魔法學院進修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我無所謂啊。”阿薩故意做出個非常無所謂的表情和姿勢。

    “對了,你現在的魔法修煉得如何了?”羅尼斯主教皺著眉看著阿薩問。

    “按道理來說你的魔法至少不會低於那只吸血鬼才是,怎麼還會受那麼重的傷才消滅他。”

    “恩。。。。大概是因為狀態不大好吧。。。。恩,對了,侯爵大人還在等著我呢,我先走了。”

    阿薩幾乎是跑著離開羅尼斯主教那裏的。他害怕主教大人繼續追問他的魔法情況。

    確實,按照世界樹之葉和太陽井雙重力量的影響,如果能夠充分地使用共鳴,念誦咒文等等的魔法技巧,他現在的魔法水準絕對比得上一個多年修煉的高級魔法師了。但是他偏偏就是不能夠控制自己的魔法力產生那怕是一丁點控制中技巧性的波動,只有使用最基本的火球和治療。

    關於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山德魯了,聽了他的問題山德魯想也不想頭也不抬地說。

    “你還沒有修煉好其他魔法就直接去修煉冥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最難的冥想你居然會修煉得比最基本的魔法還快,還高。原本只是對其他魔法起輔助左右的冥想現在已經超越了你的魔法控制能力,反過來壓制著其他魔法的使用了。恩。。。。。所以你現在除了死靈魔法之外大概已經沒辦法用其他系統魔法了吧。你要學死靈魔法嗎?我是可以教你,不過如果一旦被羅尼斯發現你會這些東西,恐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吧。”

    阿薩只聽的冷汗直下。羅尼斯主教曾經很嚴肅地對他說過,絕對不能再修煉那個危險的暗之冥想術了。

    但並不是他願不願意修煉的問題,而是危急關頭他不由自住地就要使用出這個賴以求生的技能。特別是從在歐福面對格魯將軍的那一夜開始,冥想的感覺突飛猛進,到了前段時間被公爵暗殺之時,甚至依靠冥想而逼出了他從來就沒刻意去修煉過的鬥氣。生死之間使用那種冥想似乎都能夠獲得突破性的進展,他已經用得一次比一次熟練一次比一次更有效果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體內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非但不排斥這種按道理來說是黑暗系的東西,而且還對它很有裨益相輔相成。他現在甚至有點開始喜歡那種清晰無比地控制著自己身體,感覺力量在血管肢體裏瘋狂地賓士的愉悅,但是每當這個時候腦海裏出現的那種冰涼的狂暴衝動和奢血獸性又讓他很有點後怕。

    他不敢去修煉死靈系魔法,更不敢對主教大人明言說自己的黑暗冥想現在已經越來越高深精妙。暫時沒想到好的辦法的時候就只有瞞過一時是一時了。

    來到侯爵府見到侯爵的時候阿薩才覺得輕鬆了點。

    無論是在何時何地,只是看見他那優雅的氣度和神情,聽著他的語言,一個侯爵這樣的朋友都是讓人感覺輕鬆愉快的。

    “完全是真正充滿戲劇性的發展和結尾。”這位導演和編劇聽完了阿薩的講述後讚歎。

    “想不到世界樹之葉的力量能夠把吸血鬼都殺死。連導演和演員都在其中感受了未知的變數帶給人的感動,這真是場不錯的戲啊。”他看著阿薩問。

    “怎麼樣,刺激嗎?”

    “差點就真的刺激死了。”阿薩遲疑了一下,問。

    “對了,她那裏。。。。。應該沒事吧。”

    “你放心,她可好得很。對於她當時表現出的勇敢機智和忠誠,大受感動的皇帝陛下要給她豐厚的獎賞,但是她卻什麼都沒要,只要求陛下給她一個官職。雖然我這個古板老朽得能生出臭蟲來的家族的家規原本是絕不允許的,不過現在那些笨蛋一下死了不少,而且皇帝陛下的旨意一下,誰能違抗?於是她現在就是帝國的一位財政官員了。”

    “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她對陛下說是希望能為國家社稷盡一點綿薄之力。不過真正的原因誰會知道呢。”侯爵看了看阿薩,露出個很有魅力的微笑。

    “也許她是因為你呢。暫時分開的一對戀人,結果一個成為了為光明的事業奔波戰鬥的神官,一個是為國為民的巾幗女強人,這樣的橋段難道不好麼?”

    阿薩連忙揮手搖頭。

    “您就別開我的玩笑了吧。”

    但是侯爵卻更深一步地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說。

    “為什麼相愛的人偏偏要壓抑自己的感情呢?我告訴過你,請你有空儘管來找她好了,我這家裏的人很少的。”

    離開侯爵府的時候是黃昏了。即便是來到了大街上,不知為什麼侯爵的提議還是一直在腦子裏轉過去轉過來的,讓他覺得很煩。為了排除這種煩悶的感覺他快步回到了大屋,換上一身普通的衣服,朝那些開始繁忙的街道上走去。。。。。

    第二天清晨。

    阿薩醒來,發了會呆,突然問躺在身邊的妓女小姐。

    “其實我一直喜歡一個女人的。。。。。。”

    “喜歡誰?”妓女小姐又是懶洋洋,又好象有些來精神。

    “說給我聽做什麼?不怕我吃醋嗎?”

    “你吃屎吧。你都要為別人吃醋,不早酸死都早漲死了。”

    “去你媽的,說老實話你又不信。我這輩子就為兩個人吃醋,一個呢,自然是首推那位英俊瀟灑,完全就是少年英雄的典範的羅德哈特騎士了,可惜他沒來找過我。”說到自己的偶像,妓女小姐來了點精神。

    “當然啦,他可是高貴的人呢。另外剩下一點呢,就對付著幫你吃算了。可惜現在你又不信,那不給你吃了。收回。”

    阿薩嘿嘿一笑,說。

    “那我什麼時候介紹你的偶像給你認識啊,那你就有的吃了。”

    “哇,真的嗎?。。。。。。聽你在放屁,人家那麼有名,那麼高貴的人怎麼會認識你這樣的混蛋?”

    阿薩摸了摸她的頭說。

    “你好好聽我說嘛。其實我是一直喜歡一個女人的,她大概也喜歡我吧,不過我也不是那麼肯定了。。。。。不過她已經結婚了,但是她丈夫呢,又是個從來不回家的蠢貨,非常惹人討厭的混蛋,從來不理她。你說這樣我應該去找她嗎?”

    阿薩現在發現自己很有點喜歡和這個女人在一起,雖然這女人的身份好象和自己完全不合適,但是他本來就不在乎這些。關鍵是他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他們不見得有什麼文化也不見得有多聰明,但是至少很純粹。比起那些裝模做樣的牧師,神官,貴族們,還是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輕鬆開心得多。怪不得連侯爵那樣高貴的人以前也喜歡出沒在這些地方。

    聽完了他的傾訴妓女璿小姐卻毫不客氣地啐了他一口,說。

    “你這樣的口氣,還說這樣的話,那不擺明瞭你想去嗎?你想去就去啊,只要不怕被發現抓住的話。我聽說有一種叫浸豬籠的刑法就是對付你這樣的傢伙的哦。嘿嘿,我到時候會來看你的慘像的。”

    “你這烏鴉嘴。”阿薩笑著敲了她的頭一下。

    阿薩趁著天色還沒完全大亮的時候走了,在街上晃悠了一下,按著山德魯已經起來的時候回大屋去了。

    很難得的,大清早的大屋裏居然就有了一位訪客。

    一看就知道這絕不會是往日的那些來拜訪他的或送信來的,甚至絕不是正常人。因為這位客人正和山德魯一起坐在大廳的屍體中間說著話,山德魯手上還有杯茶。這更是罕有的景象,阿薩知道山德魯只有在心情大好或者大壞的時候——這種時候原本就極度罕見——才會喝這種東西。即使和羅尼斯主教一起的時候也從不見他這樣過。

    這位奇怪的客人穿著一件大斗篷,露出一張奇怪的臉。而這張臉的奇怪之處就是好象沒一點突出的地方,平凡無奇的過分了,如果一混在人群中立刻就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很平凡的人看見阿薩回來了,對他點了點頭。

    阿薩也點頭示意,他沒見過這個人,但是卻有種奇怪而不詳的熟悉感。

    “你終於回來了,我已經在這裏等你一晚了。”阿薩聽到這股散發出屍臭的沙啞聲時,立刻像受驚的貓一樣向後跳了一步,弓起了背,汗毛倒立。

    山德魯看了阿薩一眼,用力啜了一口茶,聲音像是在打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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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5:04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四章 來自高尚組織的邀請

    山德魯指著阿薩對那位客人說。

    “這傢伙最近喜歡晚上出去鬼混。”

    “年輕人,難免這樣的。”這位客人點了點頭笑了笑,他的話語如同一個面對小孩子的毛病的大人般充滿了理解寬容,但是那沙啞難聽的聲音卻可以讓人毛骨悚然。

    不可能還有其他人可以發出這樣難聽的聲音。從這招牌試的嗓子阿薩立刻就認出這就是那個在低語之森中差點把他炸成肉片的怪物,羅尼斯主教所說的死靈法師。而現在這個怪物居然對自己的用長輩的口吻表示理解,這絕對是件古怪的事。

    山德魯一副懶洋洋的古怪神情,好象這確實只是個來喝茶聊天的普通朋友而已。他站起來丟下一句。

    “你們慢慢聊吧。我在外面坐一會兒。”轉身走出了大屋,順手還帶上了門。

    “坐吧。”巫妖像個好客的主人般伸手示意了一下,指了指一處屍體群中空出來的石桌。在這全是屍體的地方,她看起來就像鮮花叢中的少女古籍中的書生一樣和環境很搭配很和諧,仿佛確實是個很合適的主人。

    阿薩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這在全是屍體和器官的古怪大屋中空蕩蕩地回蕩,他現在是這裏唯一的活物。他略帶戒備地看了巫妖兩眼,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坐下了。

    既然這怪物在山德魯老頭這裏出現,還這麼客氣的招呼他,那應該不會是來找他麻煩的。至少山德魯絕沒理由要陷害自己。而且正好他現在對死靈公會很有點好奇,也想聽聽這個死靈法師找自己到底有什麼事。

    “我還以為我們過去的誤會會讓你很有戒心的。”巫妖微笑了一下。她的那張假臉應該是山德魯的傑作,不知用了什麼魔法在上面,居然可以有表情的變化。

    “我想首先自我介紹一下,這樣可以省卻很多解釋敵意和誤會的時間……我是一個巫妖,你可以叫我維德尼娜,簡單來說,我是你的同學。”

    “同學?”阿薩一瞪眼,他從來不記得自己過這樣的人際關係,更不用說是和一個巫妖了。而且‘維德尼娜’這很明顯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阿薩仔細地打量了自稱是同學的不死怪物一會,頗費了點功夫才將對他的險惡印象和‘女性’這個概念聯繫在一起。

    “對。我曾經是山德魯老師的學生,也曾經是羅尼斯老師的學生。那自然是你的同學了。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們並不算敵人了吧。”

    阿薩很吃了一驚,這個死靈怪物和山德魯有關係還說得過去,但是和羅尼斯主教居然也是師生這就讓人難以置信了。吃驚之餘也就沒有澄清,至少在他自己的印象中從來就沒有把山德魯這老頭和主教大人當作老師看待。

    “用不著吃驚。魔法學院裏不知還有沒有我的資料記錄…。很久以前,我身為人類時候的名字是維德妮娜。特。格芬哈特,現在是一個巫妖,是最高尚最尊貴最光榮的魔法師組織——死靈公會的一員。”

    “格芬哈特?這個…。好象是皇族的姓吧?”

    維德尼娜的喉嚨裏冒出一陣風箱拉破了的聲音,阿薩怔了怔才明白那大概是一陣表示輕鬆的輕笑。

    “名字不過是代號而已,姓氏也不過是別人給的,都沒什麼實際的意義。身為巫妖這種最高級最智慧的存在,這些東西早就拋棄了。”

    阿薩皺起眉毛很用力地又重新從頭到腳打量了這個怪物一次,實在難以想像這個怪物居然會有這樣驚人的身份。他問。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維德尼娜的假臉露出一個似乎是假的笑容。

    “我大概猜得出,你最近一定非常的鬱悶,非常的煩惱。”

    阿薩不由得點點頭。自從羅尼斯主教逼他接受那份工作之後他確實就非常地悶,非常地煩。所接觸的事,所面臨的任務全都是他根本不擅長不瞭解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的,偏偏現在還不能和以前一樣按照自己的辦法橫衝直撞地去解決,幾乎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這樣的感覺確實不好過,他感覺連自己的腦筋都好象變得越來越呆滯了。

    “羅尼斯老師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喜歡把自己認為的東西強加到別人頭上,也不管別人是不是樂意接受,是不是適合做這些。這大概是老年人所特有的固執吧。”

    “恩恩。”阿薩又點點頭。不由得非常有同感。
    “所以我是來幫你的。”這個好心的同學說。

    “幫我?怎麼幫?”阿薩眼睛一亮,問。

    “我代表世上最高尚最尊貴最光榮的魔法師組織——死靈公會來邀請你加入。”

    “開玩笑。不幹。”阿薩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雖然不喜歡當什麼英雄,但是更不想去做僵屍。”

    “呵呵呵呵…。”巫妖的笑聲雖然應該是帶著善意的,但是還讓阿薩起了層雞皮疙瘩,好象這滿屋的屍體和器官都在這聲音中動了起來似的。

    “我想你這樣拒絕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我們公會的名聲的關係吧。請容我解釋一下,那些不過是世俗之人對我們的偏見,井底之蛙們對晴空萬里的誤解而已。我首先問問你,你覺得我們笛雅谷應該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這種問題誰也不會去仔細推敲,也用不著去猜測,吟游詩人和傳說中口中的資料實在是舉不勝舉。阿薩隨口就背誦了一段。

    “滿地的僵屍和骷髏,天上全是鬼怪幽靈,沒有生機的死地,死靈法師們吃人肉喝人血研究怎麼復活魔神…。”

    “無稽之談。”維德尼娜又是一陣要讓屍體們跳起來的笑聲把阿薩的背誦打斷。

    “影旋山脈的最高峰的日出還有飛龍沙漠的海市蜃樓絕對是大陸最美最奇妙的景色之一。從影旋山脈冰冷的高峰到四季如春的平地,再到炎熱的穀底,迥異的氣候讓大陸所有最珍貴最罕見的花卉和植物都在笛雅谷裏成片的生長。我敢肯定全大陸絕不會有比笛雅谷更美的地方。至於文化氛圍麼,我不太好描述,只能夠說我們那裏有連各國皇帝都難以品嘗到的美酒,還有足抵得上全大陸一半皇室收藏的藝術精品,至少有三個會員是最高級的藝術家和音樂家。”

    聽著巫妖用大概是全大陸最難聽的聲音把最危險最邪惡的地方講述成一個最美麗的旅遊勝地,阿薩哈哈大笑。這大概是全大陸最好笑的牛皮。這個同學大概也可以算是最搞笑的不死怪物。

    但是他立刻又不怎麼笑得出了。因為對於他的大笑,維德尼娜只輕輕地笑了笑。

    雖然那是張假臉,依舊顯得詭異,但是那種淡然自若不動如山的自信卻可以讓任何人感覺得到。何況一個巫妖,也絕不會是特意來這裏講個笑話給他聽的。

    “近十年之內,有大概近百個人歷盡千辛萬苦來到了笛雅谷,當然途中死在飛龍沙漠和影旋深山中的就更不計其數了。自己找到笛雅谷的大都是大陸最兇惡的罪犯,最變態的殺人狂。殺人不眨眼只是那些人最基本的共同點罷了,他們中有活生生肢解少女為樂的,有收集人的面孔的癖好,也有只因為別人藐視了他就將一整個村落屠戮殆盡的…。。他們都希望加入傳說中的死靈公會,擺脫外面社會對他們的通緝,可以更加大膽放肆地享受殺戮和屍體。不過你猜他們的結果如何?”

    “難道不允許他們加入嗎?”阿薩問。無論是誰去判斷,這些人都好象天生就是死靈公會的預備成員。

    “他們不配。”維德尼娜的聲音表示輕蔑的時候更難聽,如同用銼刀去銼爛鐵皮一樣。

    “這些垃圾甚至連把屍體留在笛雅谷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全都成為僵屍或者幽魂,永遠遊蕩在笛雅谷外充當苦力和守衛。死靈公會是世上最高尚的組織,只有最聰明,最卓越,最高雅的人才有資格加入,他們許多在這社會中都是大聖大賢,風流倜儻的藝術家,或者是笑傲公侯的行業首領。”

    阿薩真的完全笑不出了。他想起了羅尼斯主教告訴他的三個名字。他問。

    “帝國冒險者公會的前會長艾格瑞耐爾,商人諾波利諾特,羅恩德斯公國的宮廷魔法師拉瑪多。這些人真的都是死靈公會的人?”

    “對。”巫妖很坦率,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這些想來應該都是羅尼斯老師告訴你的。現在你相信了吧。我們全都是那樣的高雅卓越的人,怎麼會生活得像乞丐一樣貧窮像老鼠一樣可憐呢?我們有能力,當然也更有資格享受這世上最高的享受。”

    阿薩不得不承認,大概事實確實是這樣的。至少據說那位著名的商人曾經買下過一座有上好溫泉的旅遊城市只是為了自己能夠安安靜靜地洗澡。不過他還是想不通,問。

    “可是你們那些名聲總不會都是空穴來風吧。明明就是搞弄死靈魔法的組織,怎麼會全是那麼些厲害的人在裏面?”

    “我都說過了,那些不過是井底之蛙對我們的妄加臆想。你大概還沒接觸過高層次的魔法所以還不明白。絕沒有任何一種魔法比死靈魔法更高深,更精妙,更有藝術性了。”巫妖揮動著乾枯的手指了指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

    “你看看人體,那是多麼地精密,多麼地完美啊。即使是最優秀的矮人工匠最精密的作品,和一隻人的手指比起來簡直就粗陋得像坨泥巴。所以不是絕頂聰明,資質絕好的人是沒資格學習這種高級的魔法的。而人以類聚,所以說我們這個公會完全是世上最高尚,聚集了最多卓越之士的地方。你加入我們絕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阿薩沉默著沒有回答,想了想,半晌後問。

    “你為什麼要讓我加入你們組織?”

    “因為你應該加入死靈公會。”維德尼娜的回答語氣很堅定,話語卻含糊。

    阿薩淡淡一笑,歎了口氣,說。

    “我想是因為世界樹之葉和太陽井,還有你們那個漆黑之星的緣故吧。”

    幸好羅尼斯主教早就告訴過自己其中的原因了。繞了那麼大的彎子,那麼多美妙的說辭後面隱藏的真實目的應該就是這個吧。

    維德尼娜笑了,連那雙用死人眼睛做的假眼也眯了起來。

    她並沒有回答阿薩的話,只是淡淡地一下就說中了其中的要害。

    “羅尼斯老師應該給你講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我大概想得出那是個什麼樣俗套的故事,無外乎什麼邪惡解封毀滅世界之類的吧。”

    “難道不是嗎?”阿薩感覺到了壓力。今天在這個同學的嘴裏知道的東西太過於反常了,而且聽起來好象還有更讓人掉眼鏡的東西在後面。

    “我完全無須反駁和說明,只請你用自己清醒的頭腦想一想就明白那純粹是無稽之談了。我問你,我們為什麼要把殺掉所有人把這大陸變成一片死地?難道看著滿世界的骷髏和僵屍發呆嗎?就連最殘忍的吸血鬼也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吧。何況我們是那樣高尚那樣一個團體?”

    “你們不是信奉那些什麼黑暗之神毀滅之神的麼?”阿薩繼續把故事和傳說中的套路搬上來。

    “信奉?”巫妖反而看著阿薩問。

    “難道你還信奉什麼神靈?”

    “不…。。”阿薩搖頭。

    “連你都不信奉,難道我們還會去信奉麼?”巫妖的回答有點莫名其妙,但是阿薩卻覺得自己模模糊糊地聽得懂。

    “信仰是給內心軟弱的人用來支持信念和精神的。真正成熟和心靈強大的人不會去信仰,只會相信,相信自己的所見所感。”

    “不是毀滅世界…。。那就是征服世界吧。”阿薩努力想了想,退一步換了個比較合適的理由。

    “征服世界?真是太俗氣,太沒品味了。”巫妖的笑聲對這個詞表示出無比的輕蔑和藐視。

    “征服欲只是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激情的特產,或者是自卑情節過重才想超越一切的病態心理的沉垢。真的能夠把世界踩在腳下嗎?不可能。你還是你,同樣還是有喜怒哀樂,而且還活得累。像我們這群洞燭世事,早就超越了凡塵俗世的欲望的人怎麼還會拘泥於那些莫名其妙的欲望呢。何況…。”巫妖的語氣一變,既平淡之極,卻又力達千均。

    “就算我們真要征服世界,也絕不用費多大的勁。”

    阿薩籲了口氣,終於露出了輕鬆釋然的表情。因為終於可以肯定這個同學確實是在胡說八道了。想不到一個巫妖居然還有吹出這樣大的牛皮的本事和臉皮。

    但是維德尼娜卻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牛皮快破了似的,繼續用淡淡的語氣往下說著。

    “用武力去征服人簡直就是愚蠢的代名詞。操縱黎民百姓或者控制一個國家這種事情,至少遠比製作一個極品的骷髏僵屍容易得多了。要知道,人所構成的這個社會是很古怪的東西。無數庸庸碌碌生活在最下層人民們非常地老實淳樸可愛,乖乖地聽命于官員和法律,官員和法律又聽命于君主,國王。所以只要控制了最上面那幾個人就等於控制了整個國家,而以我們的能力,智慧和手段,發動幾次政變,幫助些容易控制的人謀朝篡位又是什麼難事呢?”維德尼娜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卻要用滋悠悠的語氣,說不出的難聽。

    “甚至只是出於興趣,公會裏的傢伙們獨自一人都可以隨便挑動一場戰爭。”

    阿薩又一次不得不承認大概確實如此,至少羅尼斯主教都親口說過那個宮廷法師就挑起了公國十年來和周圍國家連綿不斷的戰火。

    “即便是讓整個國家瘋狂起來,讓他們去征服世界都不是什麼難事。人民不只臣服與社會階級,關鍵還會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都交給宗教,哲學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價值觀與信念。我們中間有的是把人心感情瞭解支配得就像玩積木拼圖一樣的情感大師,操縱那些癡迷紅塵的凡夫俗子簡直比馴養狗還簡單。只要抓住了這些宗教和信仰的線頭就可以完全地控制住他們,只要掌握了正確的方法,他們會跟著你走向任何地方,即使地獄……”

    “好了好了好了…。。”阿薩宣佈投降,在這位同學無與倫比的口才之下他的腦筋已是一片混亂。深吸幾口氣整頓一下快要沸騰的腦子,重新回到問題的中心。

    “我承認你們是厲害,確實是高手集中營。但是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要我加入你們做什麼?真的和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沒關係我才不會相信。”

    “還是那句話,你原本就應該加入死靈公會。”維德尼娜的回答也跟著回到了那個不清不楚的地方,不過加了一句。

    “至於那些關係麼,等你加入以後,你自己就會明白的……”她那雙眼睛後面的綠火閃了閃。

    “最關鍵的是,你只要一加入我們,你就徹底自由了。什麼精靈,什麼教會的通緝,在我們面前簡直就是廢物。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去做什麼。”

    阿薩長吸了一口氣。說了這老半天,終於聽到了一句對他最有引誘力也最實際的話了。

    “而且也對你解釋清楚了我們這個高尚組織的情況,所以你完全不用顧忌什麼。我已經連入會手續都完全給你辦好了,通過了半數以上的會員的同意,只要你一點頭就行。”維德尼娜那雙死人眼死死地看著阿薩。

    “怎麼樣。”

    阿薩的腦筋努力地轉動了一下,但是無奈卻還是理不清個頭緒。

    剛才維德尼娜的那些話足夠顛覆任何人腦裏對死靈公會的既定觀念,開出的條件和給他展現的的前景完全是美好無比。相對于現在在王都羅尼斯主教手下傻呆呆地鬱悶著,簡直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是他感覺得出有些地方仍然是不對勁,到底是那裏又說不上來。

    “算了吧。”阿薩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拒絕了。

    維德尼娜笑了笑,似乎並不顯得有多沮喪。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卷軸遞給阿薩。

    “現在暫時還用不著下決定。這個給你,等你想來的時候直接來就行了。”

    阿薩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突然想起,問。

    “前些天在圍獵場中的那只吸血鬼是你們放出來的吧?能告訴我是誰幹的嗎?”

    “我們大都各行其事,互不干涉的。其他會員做的事我不大清楚。”

    “能告訴我這王都裏到底誰是你們的臥底麼?”

    “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等你成為我們一員的時候你自然知道。”

    “好了。我已經把要告訴你的事情都告訴你了。現在我要回笛雅谷去了。”維德尼娜自己拿出一個卷軸來,展開後全身籠罩在藍白色的光芒中。

    “希望你不要把我來這裏的消息告訴羅尼斯老師,那樣會使山德魯老師為難的。”

    “這個不用你說了。”阿薩點頭。如果讓羅尼斯主教知道了死靈公會來邀請他那還得了?也許為了安全起見直接就把他送進地牢了。

    維德尼娜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傳送光芒中,山德魯就打開門進來了。看了一眼那藍白色光芒的尾巴,搖頭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

    “真不想讓我為難你就乾脆別來了啊。”

    阿薩看著巫妖剛才坐著的地方發了會呆,撓了撓頭想了想,轉過頭去看著山德魯,問。

    “剛才她說的都是真的麼?”他聽得出剛才山德魯就在門外沒多遠,自己和維德尼娜兩人的談話他應該全聽見了。

    “不知道。”山德魯死氣活樣地回答。

    阿薩看了看這老頭皺眉問。

    “你好象應該是和羅尼斯主教是朋友吧?為什麼又接待我這個同學呢?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哪一邊都不站。”山德魯眼睛一白。

    “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山德魯眼睛一瞪,說。

    “我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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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6:05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五章 陰謀

    公爵府中,外出處理事務剛回來不久的公爵正在接待宰相大人。

    “宰相大人,這是萬萬不行的。”姆拉克公爵一臉為難的樣子,搖頭拒絕。

    “艾裏的木材,卡倫多的礦藏,西方國家的藝術品交易。。。。。。這些長久以來一直都是你們家族的產業,怎麼可以劃到我的名下來呢?而且我手握兵權,這樣做也似乎不大合適吧?”

    “不是‘你們家族’的,而是‘我們家族’的。”宰相大人更正,他臉上肥肉擠成的表情既熱情又親切,如果說公爵像一個和善的商人,那他就是古道熱腸的慈善家了。

    “公爵大人不要忘記,我們都是一家人。對於你的能力我們一向都是很清楚,很肯定的。讓你來經手這些原本也是早晚的事,而且現在又正好人手緊缺,所以請你來主持一下大局。這些不過是我們的家務事而已,陛下聖明,是絕不會見怪的。”他說到‘家務事’的時候語音不自覺地拉得比較重,語氣也自然之極親熱之至,好象這確實理所當然沒有什麼推脫的理由和餘地。

    “宰相大人,我實在覺得這樣不方便。。。。。。”公爵還是堅持自己為難的立場。

    “你怎麼還是這樣見外呢,就這樣說定了。”宰相大人露出有些責怪的樣子。但是這並不是反感的外露,而是像打情罵俏一樣因為親切無間所以才表示得毫不遮掩。

    “就這樣吧。克勞維斯等會就可以先來我那裏先把檔給你拿過來。”

    宰相大人離開後,姆拉克公爵笑了。這是和剛才那忠厚的為難表情恰好相反的一個輕鬆得意的笑容,他轉頭對克勞維斯說。

    “你叔叔他瘦了很多。”

    “這段時間裏想必他煩得很。”克勞維斯難得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公爵的心情很好,他的心情也跟著不錯起來。

    “家族裏死了不少人,其中有好幾個是手握重權的大臣,他要忙著善後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他的兒子摩多那個廢物又闖了大禍,夥同一個近衛軍軍官帶了一個近衛小隊去殺那個神官,偏偏還是陛下在被那只吸血鬼襲擊的時候做這種事。如果不是他賣了老命去保他兒子,那傢伙早就該被斬首了。不過如此之下陛下對他的信任已經降到了最低點,如果再稍微一有什麼差錯大概連宰相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宰相的位置麼…。”公爵那雙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有了享受的光芒。如同一個美食家在一盤精緻的菜肴面前必定先看看先聞聞在腦海裏預先醞釀一下感覺一樣。

    “這個位置換人來坐坐也只是早晚的問題了。你叔叔以前一直是對我頗有點不以為然的,現在居然想到暫時用我的名義來遮風擋雨,說明他真的已經認識到自己是窮途末路了。呵呵。。。。。他大概以為我是個很好利用的保護傘,以為這是個好辦法呢。。。。。。”公爵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幾乎要笑出聲了。

    “我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死靈公會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只是一隻吸血鬼就讓埃爾尼家族的勢力已經一落千里,大概再也不會有翻身的機會了。”克勞維斯說這話的時候微笑著絲毫沒有感覺到彆扭,真的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公爵是他的偶像,是他的精神教父,是他所崇拜的權力手段地位實體化具體化了的一個神明。在他自己的潛意識中他就是公爵的一條狗,甚至連狗都算不上,簡直就是公爵的影子。

    克勞維斯問。

    “不過通過這一次事件,教會的政治勢力突然大增。現在局面混亂,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什麼都不要急著去做,至少在公眾面前必須這樣。”公爵搖頭。

    “就像你剛才說的,局面還沒有完全明朗。羅尼斯主教一向不過問政事,現在突然變得活躍起來,還有我們那個危險的朋友也大大地露了臉,他和教會一起受到了陛下甚至其他國家的重視。雖然他們的精力好象暫時還沒在政治上,但是他們以後到底會怎麼樣發展?和軍方的勢力關係又會怎麼樣?在這些情況沒完全明朗以前我們就絕不能大張旗鼓地暴露自己。”

    “是,我明白了。”克勞維斯點頭。即便以後公爵把這些話的具體內容忘記了,他都可以一字不漏地復述出來。

    公爵又接著說。

    “但是我們又不能夠真的什麼都不做。因為我們的局面大體上是一片大好的。我那能幹的女兒,你的妻子居然在那次圍獵的危急情況下有完美的表現,這真是意外之喜。陛下居然賜予了她爵位和財政方面的官職,雖然出於保持清廉形象的考慮,我也沒過問她,但是毫無疑問以後會對我們很有幫助的。而且現在我手握軍權,地位穩如泰山,所以在這樣混亂,重新調整局勢的情況下,機會比比皆是。我們絕不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在行動上要無所不用,把事情朝我們期望的方面推動。”他露出一個很有點得意的神秘表情。

    “說得明白點,就是背地裏耍耍陰謀就行了,用不著把自己搬到臺面上去,不能夠暴露出是我們的所為。”

    公爵歎了口氣,像藝術家給自己滿意的作品簽上名,標上批註一樣。

    “手段是聰明人的特權,成功者的工具,能多用當然就要多用。但是誠信正直這些高貴的品質也是同樣美好的事物,不能夠荒廢。這兩者都要皆顧,綜合而產生的東西就是‘陰謀’了。”

    “我明白了。”克勞維斯心悅誠服地點頭。對於這些高明的話語和解釋他狠不得想辦法烙印在自己的靈魂上。剛才他叔叔拱手送來的大禮就是他這種聰明人的戰術的完美結果。這遠比刀刀槍槍費神費力地去幹事情有效果得多了。

    姆拉克公爵前天在軍方大臣們的會議中,只是很隨意提了提埃爾尼家族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政治勢力在商業貿易中壟斷瘋狂斂財的事。這些事情原本外人是無法知曉的,但是克勞維斯卻並不是外人,而且對這些早有留心,所以公爵說的雖然不多,卻句句都是要害。

    以公爵的口才于機巧,這些話自然是在很合適的情況下,似乎是並不怎麼在乎地隨口說了說而已。但是一落到一直敵視埃爾尼家族正在找機會痛打落水狗的大臣們耳朵裏,他們自然對這個就大為在乎了。於是事情一路順順當當發展下來,這些東西不聲不響地就自動送入一向光明正大,從不蠅營狗苟的公爵大人手裏來了。

    現在公爵終於可以很舒服地松上一口氣,也提一提精神準備開始大展身手了。並不只是因為這一次的計畫將使他的財產巨增,為未來大刀闊斧的大幹而做好了的準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把以前的一個巨大的破綻,漏洞想辦法補好了,免除了讓他寢食難安的後顧之憂。

    公爵之前這很長一段時間都把精力完全用在了這種補鍋的行動上,所以才在其他領域沒有什麼動作。既然不能夠再對那個知道太多的人動手,他就只有把以前所有為歐福隱瞞情報,資助歐福的所有證據,所有痕跡都消除。這絕對是件麻煩事,甚至對其他人來簡直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不過好在憑著公爵超卓的能力,在花了不少心血不少工夫之下也完美地做到了。

    而且現在歐福正努力地和各國打好關係,而且公爵確實沒在歐福成立上得到什麼天大的好處,拿不出證據之下無論是誰說公爵曾經和歐福勾結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現在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埃爾尼家族的這些產業又可以將公爵的實力提升很大一截,而對於公爵這樣的權謀聖明手段高人來說,即便是一丁點的好處都可以發揮巨大的效用。

    克勞維斯來到宰相府的時候正是黃昏,宰相大人正在獨自吃飯。

    “你來了。過來我們好好談談吧。”即便是正吃著精美的食物,宰相大人也顯得有些疲憊,並不客套地招呼自己的侄子。大概確實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將他的心力耗幹,已經沒什麼餘力再用在這些表面功夫上了。

    談話之前,宰相大人先要做的一件準備工作就把周圍的數量驚人的僕人們趕走。廣闊的飯廳中有著幾個廚師,糕餅師和燒烤師,隨時準備對付宰相大人一時興趣而變換的胃口。而桌旁有三個負責切肉的,兩個負責斟酒的僕人,另外四個經過專門訓練的僕人負責把桌上數量驚人的菜肴用最快的速度挑選出來,以最美觀的方式拼裝在一個個盤子裏,最後還有兩個身上的衣服幾乎比克勞維斯還華麗,戴著統一的假髮,搽著粉的的侍從服侍著宰相大人把這些東西送進口裏。如果不是要享受這些美妙的東西如何在自己的努力下變得稀爛,釋放出味道的話,宰相大人大概連咀嚼也要再找人來服侍了。

    這絕不是大場面,不過是每天可見的便飯而已。宰相大人的胃口已經壞了不少,所以一頓也只有四十個菜品,這些僕人也是最低限度的,再減少下去完全就是有辱門楣了。

    宰相大人對姆拉克公爵一直以來的藐視大多都是出於公爵缺乏他這樣的氣派。對於一個吃飯不用僕人伺候,食物也不講究,還要自己動手拿麵包的人,即使他再怎麼飛黃騰達,再怎麼用豪華府邸用金銀餐具的宴會來宴請大臣,骨子裏不過也只是個鄉下來的暴發戶而已。

    但是現在形式所逼,不得不向這個鄉巴佬低頭,宰相大人也顯得沒精打采,把早已經準備好了的帳本和文件還有家族的信物印章給了克勞維斯,頗有點無奈地對他說。

    “說起來也真是慚愧,你原本是我們家族裏年輕一輩最有才華最有前途的人。但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大家都有些疏遠你,我也對你有些成見。。。。。。”

    克勞維斯沒有說話也沒表情,這是他從小養成的對家族裏的人的冷漠態度。但是他也看得出他叔叔確實是感覺到自己走投無路了。因為人往往只有心灰意懶之時才會不加遮掩地說老實話。

    “只要挨過了這段最艱苦的時期,我們家族一樣是有翻身的機會。畢竟在朝在野我們都還是有很大的潛在實力。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留心,在姆拉克公爵身邊的時候一定要用心操辦這些產業。我已經老了,這個家族以後就要靠你了。”宰相大人一副語重心長的神情,希望用激勵的辦法讓這個侄子從私人方面出發也能夠好好的為家族賣力。

    克勞維斯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他叔叔露出了的微笑。

    “你放心,這個就交給我了。”

    “恩,辛苦你了。”宰相大人也是第一次覺得儘管有個敗家子的父親,但是這個侄子實在還是有用的。

    轉身離開,克勞維斯走在宰相府裏寬闊深遠的走廊上冷笑了一下。他完全可以領會他叔叔的意圖。不過現在他手裏捏著那些代表家族權力的東西,並沒有絲毫的成就感和欣慰,甚至不去盼望什麼。他知道自己和公爵用不了多少時間和功夫就會把這些檔和印章變成和埃爾尼家族完全無關的東西,他心裏全是復仇的成功和滿足感。

    按照家族的規矩那些東西原本應該是他父親的,然後再傳給他。不過因為他父親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敗家子,家族才不得不把這些交給他叔叔,準備換一房當家人。而他也因為父親的緣故受盡了族人的排擠和冷眼。

    他完全不期盼他叔叔口裏講的那些什麼家族傳到他手裏的那些話,即便是在潛意識中他都不會興起一丁點反抗公爵的意思。一則是很清楚實力的差距,就像兔子不會妄想自己能夠吃掉一隻獅子一樣,最重要的還是他在精神上都完全是公爵的手下,附屬了。

    旁邊一間屋裏傳來女人的哭叫還有毆打聲把他的思緒打斷。克勞維斯皺眉聽了聽,走了過去。

    天氣並不熱,但是這個房間裏的人全部一絲不掛。幾個女子在那張巨大的床上縮成一團,發著抖看房間角落裏一個男子在毆打一個女子。

    男子四肢瘦弱,看樣子並沒多大的力氣,但是卻像一條發了瘋的狗般在那女子雪白的軀體上又咬又抓又撕又踢又打,一邊打還一邊叫喊。

    “我叫你做你敢不做,打你你還敢擋。。。。。”女子不敢抵抗,只能夠勉強護住臉,一邊哭一邊慘叫。

    “你來我家幹什麼?”宰相公子盯著突然出現在門口克勞維斯。這次他父親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也好好教訓了他一頓,還親手打了他。這是他出世以來第一次遭受到的教訓,這讓他惱怒如狂,只有把火發洩在這些女人身上。

    克勞維斯懶得回答,只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好象示威一樣。以前這廢物也經常用各種方式向他示威,就仗著他父親握有的這些東西。

    廢物也是知道最近的情況的,沒有對這個示威表示什麼敵意,只考慮了一下,突然說。

    “你進來,我們商量點事,你幫我個忙。”

    克勞維斯走了進來,雖然肯定沒有幫忙的意思,但也想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這廢物第一次對他有所請求。

    “滾。全都給我滾。”摩多一腳踹在那個挨打的女人的臉上,把所有的女人都趕了出去,這才對克勞維斯說。

    “把你手下那聖騎士團的幾十個人借給我,我去殺個人。”他狠得聲音表情一起扭曲了。

    “我一定要殺了那傢伙,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就為這事我爸爸打了我,你知道麼?他打了我啊。”

    克勞維斯只是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廢物終究是廢物,這次居然還沒受到教訓。而且聖騎士團是什麼樣的隊伍,怎麼可能用於私鬥?

    不過他最在意的還是廢物的口氣,依然是那麼狂妄,似乎自己非幫他不可似的。他冷笑了一下。

    “我憑什麼幫你的忙?”

    摩多的口氣絲毫不軟,更開始有點居高臨下,好象能夠幫這個忙也是他所賜予的一種榮幸。真正的紈絝子弟就是無論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要耍脾氣都要不可一世。

    “你不要以為現在我們家的情況不好就怎麼樣。我告訴你,以後我們家族東山再起了,還不照樣是我父親做當家的。你以為你那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父親有那個資格麼?而最後家業還不是得傳到我手裏來。所以你現在和我站在一邊是絕對沒錯的。”

    克勞維斯高興地冷笑了。他冷笑是譏嘲面前的這個蠢貨,高興則是因為自己終於可以站在勝利者的顛峰藐視這些現在看來只是可笑的示威了。

    “你不敢!”宰相公子尖叫起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你那個老婆和他可是舊情人,你和他比起來連個男人都不算。他有著主教大人罩著你就不敢去動他,你這個廢物,懦夫!”

    克勞維斯兩道劍眉猛地往中間互相碰撞了一下,眼睛裏也撞出了火花。但是他立刻就閉上眼,沉默起來。

    過了一會,克勞維斯睜開眼睛,火花已經隱藏到深處去了,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不行。我不想幫你背黑鍋。”轉身就走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摩多追出門來,但是克勞維斯幾個大步就不見了,他只有憤憤地轉回去。

    “給我記住,以後可有你好看的。”突然他的光腳踩到了地板上的一小塊東西,揀起來一看,是一個小小的雕刻得很精美的一面印章,上面有著克勞維斯的名字,還有聖騎士團的聖十字花紋。

    “算你識相。”摩多看著克勞維斯離去的方向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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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6:56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六章 刹那芳華

    艾裏城有報告傳來,說是那裏的異教徒組織日漸猖獗,請教會派人去處理。

    在那件吸血鬼事件的餘波之下,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籠上了一層恐怖陰影,仿佛後面隨時可以殺出鋪天蓋地的骷髏僵屍鬼魂。所有官員,特別是皇帝陛下的神經都繃得像上緊了的弦,稍有異動立刻大聲大響。這種情況下有了任何和什麼異教什麼怪物有關的事情,當然是要請神職人員去驅邪祛惡了。

    這種事情當然是落在了阿薩的頭上。一是因為皇帝陛下的信任,二是羅尼斯主教的力薦和操作。

    羅尼斯主教立刻把阿薩叫到了魔法學院,給他安排任務。

    “在你上次圍獵立功之後我曾經和大神官們透露過讓你晉升大神官一職的意向,但是他們都不贊成,尤其是庫斯伯特,更是極力反對。不過這也難怪,他們的位置都是在魔法學院裏辛苦了這麼多年熬出來的,眼看著你這麼年輕,又沒有資歷,卻立刻就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確實是難以接受的。我可以直接提拔你做神官,但是晉升大神官卻需要我和三位元大神官向教廷共同推薦才行。”

    “所以這次是你的好機會。艾裏的異教徒鬧得很厲害,似乎是由於低語之森出了什麼事,你去處理這件事應該會更合適。如果你能夠乾淨利索地處理掉那些異教徒,那麼我推薦你做大神官其他人再也不能反駁了。”

    阿薩暗自皺眉,只是現在這個神官就做起來都感覺麻煩無比,前面再加上一個‘大’字的話實在有點吃不消了。

    “只要你一身為大神官,我也就可以和精靈們攤牌了。”

    “關那些傢伙什麼事?”阿薩都差不多忘了這些傢伙了,唯一還有點印象的是那個差點被他掐死的精靈少女。

    “大概現在王都是整個大陸唯一一個沒有通緝你的城市。我已經叫下面的人從冒險者公會和盜賊公會裏把你的通緝令收繳上來了,也通知他們禁止再接受對你的通緝。” 羅尼斯主教從抽屜裏拿出了十多張阿薩的畫像。

    阿薩拿起一張畫像,第一次看見自己的通緝令。精靈們的手都很巧,線條很細膩,恰倒好處地把他的樣子勾勒出來,阿薩禁不住點頭讚歎。
    “畫得很好啊,至少比我本人好看。”

    “只要你的身份能夠得到教廷方面的承認。那時候精靈們的通緝等於廢紙一張了。”

    光明教會的影響力和精靈族相比簡直就是一隻巨獸一隻小兔子。精靈族即便把自己那可憐兮兮的財產全部拿出來當作賞金去通緝一個教會的大神官,冒險者和賞金獵人們也寧願直接去搶劫算了。

    “到時候我就可以再向精靈們提出讓他們加入我們聯盟的建議,那就由不得他們不接受了。按照他們的天性原本是不屑和人類聯手的。但是你對他們來說又是必不可少的,不能夠抓到你,就只有幫助你和你站在一起。而有了精靈族的加入,我們的實力就大多了,再聯合周圍國家和帝國一起要求教會支持我們對付死靈公會,教會就再也無法置之不理。”

    “哦,這樣啊。”阿薩點頭,雖然複雜點,但總算弄明白了。

    “因為這次的任務很重要,所以我打算讓羅德哈特和你一起去,協助你完成這個任務。”

    “哦?他已經回來了嗎?”阿薩已經很有段時間沒見他了。雖然確實是朋友,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但是阿薩總覺得和他之間不怎麼對口。

    “他這段時間在其他地方對付異教徒,成績相當不錯。這是個很能幹,也會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他一定可以幫你很大的忙的。對了,上次艾裏那裏的地方官和欽差大臣被異教徒殺死的事你們順便去把他解決了吧。那又可以給你的政治資本加上一筆。”

    阿薩不動聲色地看著羅尼斯主教,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確實沒對他說過欽差大臣那件事。不知為什麼主教大人卻好象很肯定這件曾經轟動帝國的無頭大案他可以像吃個包子一樣順便就解決了。他試探著問。

    “時間都過了這麼久了,又沒什麼線索,那個兇手應該不大能夠找得到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羅尼斯主教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找當然是不容易找到的,但是你可以造一個出來啊。反正那裏的異教徒那麼多,找幾個合適的物件,編造點合適的故事和證據,那自然又是大功一件。”

    “哦,原來如此。”阿薩點點頭。

    “你是不大適合安排處理這些事的。我會對羅德哈特說一下,讓他好好安排的。”羅尼斯主教眉頭一皺,看著阿薩問。

    “你怎麼了?我發覺你好象一直很心不在焉。”

    “沒有…。。大概是有點累吧。反正詳細事宜你和羅德哈特商量就行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離開羅尼斯主教那裏後阿薩直接來到了圖書館的資料室。相比羅尼斯主教的計畫,他更感興趣的東西在這裏。

    但是從中午找到下午,翻得肩膀都痛了,阿薩只在厚厚的卷宗和記錄中找到了三次‘維德妮娜。特。格芬哈特’這個名字。

    不過這並不能夠說明什麼,三次都一樣,都是記錄在魔法學院的學員的名冊裏。這個名字和其他無數名字一樣毫不顯眼地擺在一起,只是能夠說明魔法學院確實曾經有過這個人而已。而其他說明這個人曾經在這裏做過什麼,有什麼樣經歷的資料卻完全找不到。

    不管怎麼說,一個曾經是光榮的魔法學院學生而後來卻改行去當巫妖的人絕不會是默默無聞的。大概這只能夠說明她在魔法學院裏的資料大部分都被刪除了。學員變做了死靈法師,這確實並不是個值得紀念的事情。

    阿薩合上滿是灰塵的冊子,搖了搖酸痛的頸項和胳臂。來圖書館資料室想看看那位元奇怪的同學到底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想不到卻毫無所獲,失望無比。

    雖然二十年並不算很久前的事情,應該是有人知道的,魔法學院裏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看見他還要恭敬行禮的人多的是,不過阿薩卻不敢開口亂問。這說不定是魔法學院的禁忌話題,如果自己胡亂發問,別人萬一向羅尼斯主教稟報那就麻煩了。關於維德妮娜的事情似乎總可以讓主教大人很過敏的。如果讓他知道那個危險的同學曾經和他接觸過,還邀請他入會,那最輕的結果都是一長篇教訓和勸導。

    但是好奇心卻像只靜不下來的貓一樣在心裏又撓又抓。正在這個危急難受的時候,侯爵出現在了資料室,他是來向羅尼斯主教辭行的,他準備過兩天又要出去旅行了,順便來和阿薩說一聲。

    阿薩立刻意識到這絕對是一個很合適詢問的物件。侯爵在二十年前在魔法學院也是很出名的風雲人物,而且感覺上他似乎也並不是個會去向主教大人告密的人。

    “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侯爵聽了阿薩的話後顯得驚訝,看著他問。

    阿薩隨口回答。

    “恩。。。。只是偶爾聽到,聽說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所以我來這裏查查看,想不到卻查不到。你知道她的什麼情況麼?幫忙告訴我一聲好不好?”

    侯爵沒有回答,只是長歎了一口氣。這個表情對於他這個充滿了活力和靈氣的人來說實在是非常罕見的。他走過去照著書架上的檢索從密密麻麻的書櫃中翻出一本書來。

    從封面上看這就只是本平常之極的神學書籍,魔法學院的學生大都要學習這種東西的。而這本書上面厚厚的灰塵表示已經有多年沒有人翻閱過了。侯爵吹掉上面的灰塵,翻到了其中的一張插圖。

    插圖是幅半裸的聖母像。雕版匠們無疑在這個偉大的像上傾注了許多心血和工夫,上面的線條極盡精細美觀。瑪利亞一臉的慈和,溫柔的神情栩栩如生。

    阿薩正不明白這幅聖母像和一個巫妖會有什麼聯繫,卻看見侯爵把這幅插圖翻轉了過來。

    插圖的背面原本上空白的,大概是出於對聖母的尊重沒有把鉛字烙印在她的背上。而這原本是敬畏的空白地帶上,有著一幅畫。這是個女子側背面的畫像。好象是用鉛筆炭筆之類的隨手勾畫的,線條並不是很細膩,紙張也已經因為年代久遠而發黃。只是這樣一幅畫,但是阿薩一見之下立刻被震住了。

    正面那聖潔精細的雕版和這幅畫一比較,立刻讓人覺得那不過只是木頭鐵塊這些蠢物去沾了一下墨然後壓過來留下的污漬而已。

    那些黑色的線條完美地構成一個女子絕美的形象和風韻甚至還有飄逸靈動的氣質,碳墨在白紙上的沒有最輕微的一處是閑著無用的,每一點痕跡都無不在強烈地傾訴這個女子的風華絕代。

    如同古典雕塑一樣絕好的身段比例,清晰明朗的面部輪廓分明無比又有柔情似水的韻味,一頭長發散散披開在背後,分明是粗糙的炭筆,卻可以感覺到那發絲柔軟順滑的光澤。這些已經很美的地方用更廣闊更深遠的和諧的美感組合在一起,任何人一看之下,除了震撼之外再無路可逃。

    這美是俗世中的至高,足可以讓任何男子拜服迷醉,女子也不得不讓崇拜與敬佩把嫉妒之心壓下去。這畫並沒有畫出這個女子正面的五官,但只是這樣一個側面就足夠讓所有觀者傾倒。

    “這是我年輕的時候,二十年前所畫的。”侯爵眼睛裏全是青春煥發的光芒,感慨地緬懷。

    “。。。。。。真是太漂亮了。”阿薩嘖嘖感歎。他既驚歎於這個女子之美,也佩服侯爵的能表達出這樣美麗的手。他本人當然是對繪畫什麼藝術什麼都狗屁不通的,但是一看這幅畫就立刻感覺到了震撼,不過也有點遺憾。

    “不過為什麼不畫正面,這樣看不見模樣啊。”

    “我這樣一雙被酒色世俗腐壞了的拙手,哪里能夠表達出她那絕世的容顏呢。”侯爵看著這幅年輕時代的作品,連聲音也全是年輕人的沉醉在感情中的那樣悠揚迷醉。

    “那你一定是很喜歡這個女人了。”阿薩點了點頭,他能夠感覺到侯爵那每一條筆劃中的感情。這樣一個絕世的美女也確實值得侯爵這樣的風流才子傾心。

    “我曾經向她求婚,每種能夠收羅到的花都用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在王都郊外原野上拼成了一句‘我愛你’。”侯爵那兩條漆黑細長的眉毛下深邃俊美的眼睛裏泛出釀著回憶之酒的波光,足可醉倒任何膽敢直視的女人。而試想一下這雙眼睛再抹去邊角的些微魚尾紋,配合侯爵那有點陰柔之美的英俊,倒退到那年輕時候的話阿薩甚至懷疑連不少男性都要中招。

    阿薩搖頭感歎。

    “每種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你的精神可真夠好的啊。”

    “我就是恨我的精神不夠好,不能把這項工作完全親自完成。那動用了幾乎全國的花匠,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花費數千枚金幣。拼成的字必須騎著馬順著字跡跑上一遍才看得清楚。不過她看了只是一笑。你知道麼,就是這一笑,我就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阿薩震驚在這堪當作傳奇和詩歌的羅曼史中,神馳二十年前,去體會那絕世美女的容顏和侯爵同樣絕世的求愛。發了會楞,終於想起了原本要問的事情。

    “不過這樣的美女和維德妮娜有什麼關係嗎?難道。。。。。”難道是自己那個同學嫉妒這個美女的美貌,把她害死了,或者毀了她容嗎?依據維德妮娜的身份,阿薩下意識地就得出這種作奸犯科的險惡推論。

    侯爵的話語很溫柔。

    “這畫上的人就是她,就是我二十年前在魔法學院的同學,王都,不,是第一美女,維德妮娜。特。格芬哈特。”

    嘴邊的咬合肌一下就完全失去了控制,阿薩張大了嘴,完全閉不上了,眼珠子差點和舌頭下巴一起掉下來。

    阿薩覺得自己的腦筋一下就成了歐福城裏的那種雜煮,翻滾沸騰著又粘稠糊塗,味道強烈卻又滑膩難明不知到底是什麼滋味。兩種極端的印象再怎麼運用理智的力量也難以糅合,完全不能把這樣一個風姿卓越無雙的女人和那個連醜陋都算不上只能說是恐怖噁心的巫妖聯繫在一起。他曾經在低語之森劃破過她的面具,看到過她的那骷髏般枯萎噁心的半張臉,而現在這幅畫上的那張側臉確實又是那麼美得驚心動魄。一邊是紅塵俗世中的天使,一邊卻是活生生的惡鬼。

    “怎麼了?”侯爵看著他過激的表情問。

    阿薩用盡全力把心緒和話語控制了一下,問。

    “那這個人。。。。。以後又怎麼樣了呢?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從沒聽到過她這樣的人,而在魔法學院的記錄上也只找得到一個名字,而沒有任何資料呢?”

    侯爵歎了口氣,開始用一往情深的聲音敍述他心上人的事蹟。

    “她是皇族的人。但是她這樣一個人,什麼樣的身份都沒有任何意義了。論魔法的天賦,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從初級魔法師升到中級只花了一個月時間。論頭腦,她更是聰明絕頂,她從不參加神學研究和辯論,不過我這個辯論冠軍私下和她辯論的話從沒有贏過的,她說她早已經看完了所以的神學和哲學著作,發現這些不過都是胡說八道而已。不過這些聰明才智,獨到的見解和她的美貌風姿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只是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陪襯罷了。當時舉國上下所有最傑出的英雄少年都拜倒在她無比的魅力之下,只為能夠得到那的一顰一笑,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視若無物。但是她卻似乎只專心在探求真理和魔法之道上。因為萬中無一的資質,所以連羅尼斯主教也破格收她為弟子。只不過年紀剛過二十,就幾乎要晉升為皇家首席大學士了。”侯爵的聲音突然一落,這些傳奇嘎然而止。

    “但是,突然她就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阿薩追問。不過他卻知道那不應該是死了,而大概是成為巫妖加入死靈公會。

    “不很清楚。我剛從桑德菲斯山脈回來就聽說她死了。羅尼斯主教宣佈說她是因為觸犯了魔法學院的禁忌,擅自去進行一個禁咒法的實驗,結果實驗失敗,她死了。那次實驗的後果非常嚴重,我記得連大教堂都全毀了,魔法學院幾乎一半的建築都成了廢墟,人也死了很多。大概是為了顧及教會和皇家的名聲吧,羅尼斯主教和當時的皇帝陛下就把她所有的資料都銷毀了,而且下了禁令,嚴禁再談論任何有關這個人的任何事。”

    阿薩突然想起了羅尼斯主教曾經有過的那番感歎,感歎一個走入歧途的人。原來那個人就是她。但是其中的緣由和過程是如何卻無法得知了。

    阿薩問。

    “你好端端地在那個時候跑去桑德菲斯山脈做什麼呢?”

    “我去找一朵只有在那裏才開的毒龍花。那是大陸上最美麗的花朵,傳說中只要以這個花朵來求婚,沒有少女不被打動的。”

    “那你是去拿來。。。。。”

    “她看了我為她準備的無數花朵後說,這些花都是別人的手載出來的,世上早有無數人看過,她想看一看那朵傳說中的毒龍花,於是我就到桑德菲斯山脈裏去找了。”

    阿薩不由得歎了口氣。

    “為了像一個女人求婚就獨自一人往那裏面跑,連我都只能夠說你腦袋有問題。”

    桑德菲斯山脈是大陸中最為危險的地域。即便是雙足飛龍和蠻牛出沒,到處是毒蟲的蜥蜴沼澤和那裏一比,立刻就成了風和日麗的好山好水了。即便是大陸最頂尖的旅行家和冒險者都不敢輕易涉足那裏。

    “穿越蠻荒高地進入到桑德菲斯山脈和尋找一共花了我近一年的時間,中間差點死了好幾次,但是還是讓我終於找到了那朵花。我摘下花,一直用冰系法術將之封在寒冰裏保存。但是當我回到魔法學院的時候,卻只看見了一地的殘骸,連她的屍體都沒留下。。。。。。聽說她死了以後,我整整在那廢墟裏發了三天的呆,那朵花失去了冰封的保護,暴露在這俗世的空氣中,在我懷裏完全枯萎消失了……”侯爵在最後回憶中沉默著不說話了。

    阿薩也隨著侯爵一起沉默了,一半是因為對侯爵哀傷的共鳴,一半是因為腦海裏現在強烈的有了個念頭。維德尼娜留給他的傳送卷軸還在山德魯的大屋裏,他想去笛雅谷見這位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同學,親口問問她到底是什麼令她捨得放棄那樣絕代風華的美麗,選擇成為一個連醜陋都沒資格的不死怪物。

    如果侯爵知道了她沒有死而是成為了一個巫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呢?阿薩禁不住看了一眼侯爵。

    沉浸在回憶中的侯爵的表情並不哀傷,那已經超越了哀傷,而是一種死寂的空虛和茫然。他默然了半晌,輕輕說了一句。

    “再見,我走了。”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阿薩壓下了叫住他,告訴他事實的衝動。也許他不知道對他才是最好的吧。

    回到了大屋,阿薩猶豫了一下,暫時還是沒有去拿那只卷軸,而是問山德魯。

    “你認識成為巫妖之前的維德尼娜嗎?”

    “認識啊。”山德魯半死不活地點點頭。

    “那你告訴我她到底為什麼會來死靈公會,會成為巫妖…。。”

    山德魯的眼睛突然抬起看向阿薩。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沒什麼奪人的光芒,威嚴的氣勢,但是就只是這樣一看,阿薩立刻不自覺地就住嘴了。

    “我發現你這小子越來越討厭了,打聽別人的隱私做什麼?”山德魯的臉色和語氣並不嚴厲,好象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但是阿薩卻覺得很不自在。

    “我只是好奇…。。。”

    “有些事情你還是少知道的好。”山德魯淡淡地說了一句,坐在他那張簡易的木板床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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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10-6 13:37:24
    第二篇  人間世 第四十七章 埋伏

    阿薩終於還是忍住了沒有使用那張傳送卷軸。

    雖然維德尼娜的承諾確實很誘人,他對這個同學也感到非常地好奇,因為瞭解過她曾經作為人類身份而不再有了那麼重的戒心,但是他還是沒有去笛雅谷。

    道理很簡單,卷軸放在那裏並不會過期,但是只要他一旦真的去了笛雅谷那可能就再也會不來了。不管那裏是不是如同維德尼娜所說的天堂,即便是真的天堂,去之前也必須謹慎。有人曾經說過。雖然大概可以肯定是個好地方,但是去了就回不來了,所以還是不妨儘量遲些走的好。

    笛雅谷絕對不是真的天堂,但如果一旦去了之後再想重新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同樣也是不可能的。何況那畢竟是死靈公會,維德尼娜說得再好聽,但是那數百年的險惡名聲足夠讓最大膽的人也要考慮再三。

    不過心裏知道自己有了這條後路,羅尼斯主教給他安排的那些事情好象也不那麼討厭了,知道自己其實隨時可以脫離這種環境,反而可以抱著點輕鬆的心態來面對。也許自己明天就到笛雅谷和這裏的神官生涯和羅尼斯主教和魔法學院和這個王都永別了,那麼多待段時間,多看看也是好的。

    根據羅尼斯主教的安排幾天後就要出發又去艾裏了。阿薩覺得很有點好笑,主教大人居然像一個老道的政客一樣懂得栽贓嫁禍來獲取政治資本,而他任命去抓兇手的兩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才是真正的兇手。

    不過這些具體事情如何操作也用不著他來擔心,羅尼斯主教應該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對羅德哈特交代好了的,他這個主角似乎就像上飯館一樣等著烹調製作好了的成果端上來就是了。

    大屋中,阿薩懶洋洋地為即將出發收拾東西。山德魯同樣懶洋洋地在石臺上撥弄著幾個頭顱。

    “我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山德魯突然開口。

    “到底是留在這裏呢,還是聽去笛雅谷?”

    阿薩很有點意外,這老頭極少主動和他說這些比較正經的事。看著山德魯的神情動作,慢騰騰地木木然,依然還是那樣地半死不活似死非死,好象只是順便想起隨口提起。

    阿薩歎了口氣,也是似死非死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這段時間確實非常地迷茫。他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是橫在面前的畢竟不是吃不吃一個麵包這種輕鬆選擇。雖然總覺得鬱悶討厭,但那畢竟是主教大人附注許多的希望據說還是關係大陸和平安全的重大計畫。而且唯一的另一個選擇也並不是什麼輕鬆事,按照羅尼斯主教的說法,那也關係到大陸的安危。即使他腦海裏再沒什麼責任感再無心什麼大事,面對如此重大的選擇,那也不是說放下就可以關我鳥事的。

    山德魯歎了口氣,搖頭說。

    “你這樣娘娘腔的臭小子,羅尼斯居然會想起讓你做什麼英雄擔當什麼大責任,看來他的腦子也快進水了……”

    阿薩聳聳肩膀說。

    “其實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做什麼英雄去擔當什麼的。”

    山德魯搖頭,嘖嘖有聲。

    “算你還有點眼光。這可是天下第一的苦差事。風險高,壓力又大,工作時間還不規律,又累,又費精神,看起來光榮得很,其實卻狗屁不如,簡直是世上最討厭的工作了。而且幹這一行不只要心思敏捷,還要飛揚勇決心狠手辣屁眼黑,只看你現在為這一點鳥事就為難成這樣的窩囊像就知道你是絕對幹不下來的。”

    突然外面有人把大木門敲得乓乓直響,一個女聲在高喊。

    “有沒有人在啊?”

    阿薩聽出這是誰的聲音了。不過他很奇怪,她怎麼居然會找到這裏?他朝門那邊走過去,對山德魯說。

    “是找我的。”

    不料山德魯卻眼睛一瞪說。

    “聽到女人聲音就以為找你的,你怎麼就知道是找你不是找我的?”他走過去把木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去用好象很溫柔的聲音問。

    “請問是不是找我啊?”

    但是結果肯定是讓他失望的,他回過頭來朝阿薩大聲說。

    “那個搬屍體的臭小子,有人找你。”

    阿薩走了門邊,看到叫門的果然是妓女璿。他皺眉問。

    “找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因為不喜歡招搖,他這個神官雖然也是當下的紅人但那只是局限在魔法學院和朝廷高層,不用說這種璿這種升鬥小民,就算是普通的官員都不認識他。他不會對璿說出他的真正身份也從來沒告訴過她自己住在這個地方。

    “切,我怎麼不知道。”璿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臉的隨意嬌媚。

    “我上次跟著你看見過你往這裏走呢。”

    “真的嗎?”阿薩皺眉,依然覺得奇怪。即便是一個高級的盜賊要跟蹤他也絕不是什麼輕鬆的事,何況是她了。

    “你來找我做什麼?”

    妓女小姐眼睛一瞪,說。

    “我不能找你啊?反正有事找你,你出來嘛。。。。。哇呀!”她突然看見了木門裏面的光景,嚇得跳了起來。

    “這…。這是什麼地方?”

    山德魯在一旁做著鬼臉說。

    “他是幫我搬屍體的小工。這裏是王都的停屍房,所有死了的人都歸我管,你以後也會歸我管的。”。

    妓女小姐臉色煞白地用手拍了拍自己露一半在外面的胸口。

    “真是嚇死我了。”

    “你到底找我什麼事?要不要進去慢慢坐著說?”阿薩問。

    “快出來快出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讓你幫忙,跟我走就好了。”璿沒理會山德魯,拉著阿薩往外走去。山德魯在後面喊著。

    “放心去吧,你馬上風死了的話我會幫你善後的。”

    “你暫時不要管做什麼,反正跟我走就行了嘛。”妓女小姐挽著阿薩的手拖著他走。大屋本來就靠近城邊,不一會兩人就走到了王都城外,漸漸地越來越遠。走到一處茂密的小樹林外,璿直接把阿薩拉了進去。

    小樹林裏很靜,阿薩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突然手臂碰到了璿的胸脯,瞥一眼看見她粉紅的臉蛋,心裏忽發奇想。不會是想要我來這裏和她做那個吧。。。。。。連忙對她說。

    “我告訴你,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我還要。。。。。。”說到這裏,心裏一種奇怪的感覺猛地冒了出來。

    如同冰水從每個毛孔往身體裏面灌的感覺。這是對危險和殺氣的直覺!

    阿薩的精神猛地收縮,繃緊。但是他的身體卻軟了下去。

    幾乎就在感覺到危險的下一個瞬間,另外一陣更實在,更奇怪的感覺開始在他身體裏蔓延開來。

    他的雙腳突然變得很沉重,不只沉重,還有麻木和虛弱,這陣虛弱一旦開始就立刻以野火燎原的速度在身體裏蔓延,肌肉飛快地一塊接一塊酸軟下去。腳一沉沉,腰立刻軟得支援不住身上的重量要彎下去,然後虛弱感飛快地上升到胸間,連肺的呼吸都失去了力量,心臟也似乎懶得動了,頭感覺仿佛也又大又重,脖子快支援不住,他感覺到暈。

    這感覺在身體裏傳送的速度之快,從腳部開始有這個感覺時他剛眨了一下眼,但是眼皮剛一合上的時候全身就都軟到連睜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虛弱和遲鈍的雙重詛咒,而且等級之高,魔法學院裏也絕找不出五個人以上能夠釋放這樣快速而且效果驚人的詛咒法術。即便是一匹馬,這樣的詛咒也可以在一眨眼的功夫裏把站立的力氣都給它侵蝕掉。

    而這個時候茫然無知的璿還扯著他的胳臂拉著他往樹林裏走。

    太大意了。自己居然白癡一樣這麼簡單地就掉進了一個致命的陷阱裏。璿確實是對他沒有絲毫敵意,也對他絲毫沒有威脅的,所以他對她沒有絲毫的戒備,但是卻忘記了她也許會被人利用。

    腦袋已經昏了,但是阿薩還是聽見了五把劍同時撕裂空氣的聲音。身體即便是再虛弱酸軟,他的精神卻在危機的激發下全部堅硬,棱角分明。

    五個人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一樣從五個方位突然出現,五把長劍像空氣裏突然閃出來的霹靂,剛才還蹤影全無,一出現就已經是迅雷不及掩耳疾電不及閉目地朝他劈了過來。

    這五把劍刺來的速度,角度和時機都無懈可擊。何況他現在還腳麻身軟頭暈,更何況還有一個人正挽著他的手。

    阿薩掄起手臂,用所有殘存的力量把茫然不知的璿扔了出去。她剛好從劍光的空隙中飛了出去。但只是這一耽擱,阿薩自己就已經完全沒機會躲閃了。

    五個方位夾擊得天衣無縫。五個劍士出手的時機,速度,甚至手腕上的輕微顫抖都互相呼應,只是這五把劍,居然合成了一張網。不論是他前進後退左躲右閃這張劍網眨眼就會在他身上收攏,合併,讓他多出十個窟窿。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力量去躲閃了。

    ‘轟’的一聲巨響,阿薩被自己火球的氣浪拋上了天,下面的五個劍士也被爆炸彈開了。這是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記起來的沒辦法中的辦法。虛弱和遲鈍只能夠影響他的肉體,無法也桎梏魔法的釋放。

    能夠感覺到自己背部的肌肉幾乎被震得一塌糊塗,一根肋骨也斷了,喉嚨一甜,一口血吐了出來。這個火球所用的力並不是非常大,魔法力依然還可以立刻凝聚,阿薩手按在了自己身上,先是驅散法術,然後是治療法術。

    傷勢好轉,虛弱術被驅散。身在半空,他看到了下面那個為他準備好了的埋伏圈。

    人並不多,只有十二個人,十一個手提長劍的劍士和一個魔法師。但是阿薩卻感覺到了幾乎絕望的危機感。

    這十二個人所站立的位置很精確,可以將被引進來的他用最有效率的辦法包圍起來,也可以發出最有效率的進攻速度。而能夠完全隱瞞住自己的氣息,即便是這樣預謀好了的埋伏也能夠在出手之時才散發出殺氣,這十二個人絕對是一流的。

    幾乎就在阿薩開始下落的同時,靠得最近的三個劍士已經飛身朝他落下的方向撲了過去。他們沒有因為這想不到的躲避和爆炸而震驚,第一時間採取最有效的攻擊,沒有絲毫的遲疑怠慢,明快決斷。這是高手風範。

    阿薩還在半空,首先到的第一把劍的鋒銳已經快觸及身上的衣服了,他把這一劍一把抓住,緊握劍身,一扭,奪劍。

    入手的感覺毫不著力,劍士在他奪劍的時候已經棄劍。手握劍柄是絕拗不過握住劍身的手的,該放手時則放手。而當阿薩奪劍的那一扭勁力用空,手臂已經後續無力之時他又重新握住了劍柄發力朝前猛刺,該出手時又再出手。這絕對是真正的高手。

    手臂扭動的力量已盡,手中的劍正努力要衝破手的掌握朝前繼續突進。阿薩用力猛握,劍身在他手掌中粉碎,劍斷——斷劍繼續朝他臉上刺來,而另兩把劍風馳電掣地已經殺到了。阿薩雙腳落地,手一揮,掌裏的斷劍碎片朝這兩個劍士的臉上拋去。

    撲通。被阿薩扔出去的璿這才摔在地上跌得昏七素八。

    對著迎面飛來的劍身碎片兩個劍士沒有躲閃,沒有低頭,甚至連眼都沒有眨,兩把長劍依然一往無前地刺了過來。他們清楚剛落地的阿薩正是最不容易躲閃招架的時候,所以才會用這個辦法想要緩上一口氣。他們的這些行動表達出來的則是團隊作戰中最重要的因素——奮不顧身地抓住任何機會。這不只是高手,還是真正的千錘百煉的戰士。

    撲哧。兩把長劍不負所望地刺進了阿薩的身體。這是極快極准極穩的兩劍,阿薩只能在劍鋒入體之時盡力轉動身體把把劍鋒帶離致命的要害地方。但是這兩劍在他身上留下了兩道又長又深的血痕,血立刻就湧了出來。衣衫盡濕。

    成功命中目標的劍士一個直挺挺地倒下了,碎劍片直接穿過了他的眼睛沖進了他的腦子差點從後面破開了出來。阿薩這一扔絕不只是簡單地嚇唬人的拖延而已。而另外一個的臉上已經鑲滿了碎劍片,片片深可見骨,幾乎將他的臉削得七零八落。

    這張破碎的臉上依然就只有一個完整的堅定而冷竣的表情,仿佛這不過是和自己無關的皮蒙的肉和骨頭的東西而已。上面那雙眼睛只盯著阿薩的身體,裏面的所有精神就只有如何控制著武器機不可失地繼續在這個身體上留下更有效果的痕跡。

    這鋼鐵般的心志才是戰士真正的戰鬥力所在。生死相搏中最致命的不是肉體的軟弱而是精神上的猶豫,只有在被割斷喉嚨的時候也能全心全意地去刺穿對方胸膛的人才會是最有機會勝利的人。

    劍士剛從阿薩身體上掠過的劍又橫削出去——血花飛濺,這一下深可見骨。但是劍士卻楞了一下,因為削中的卻是他同伴的身體。阿薩終於抓住了那只握著斷劍刺來的手臂,在捏碎他的腕骨的同時也把這個劍士扯可過來替自己擋了這一下。

    面對這樣的幾個高手,挨上這不輕的兩劍的代價而抓住其中一人是值得的。拉扯著對方的身體做武器和盾牌,這是阿薩在多次以少對多的情況下總結出來的很有成效的戰術。這樣面積巨大的盾牌非常有遮擋的效果,而且看見同伴在自己的攻擊下血肉橫飛,這對任何人的鬥志都是巨大的打擊。

    砍中同伴的劍士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立刻重新舉劍又砍來,阿薩繼續拉過那落入他掌握的劍士去抵擋這一劍。論力量,反應和感覺等身體素質他都是占著絕對優勢的,所以才可以這樣將敵人活生生地拉來扯去地當作盾牌。

    喀嚓。劍鋒毫不留情地砍入肌肉劈斷骨頭,將那只落入阿薩掌握的手臂齊肩砍了下來。

    劍士這一劍乾淨俐落地把自己同伴的手砍掉,順手一拉將他扯了過來。他看得出這個同伴如果繼續在阿薩手中的後果。當機立斷,毫不遲疑,像劈一條木材一樣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同伴的手臂,救了他一命的同時也讓阿薩的企圖完全落空。

    斷臂的劍士臉早已經扭曲,但是沒有哼上一聲,捂著自己的斷臂踉蹌著跑向魔法師的位置那裏去治療。

    阿薩手握著手中的斷手一楞,心下一涼。

    這裏每一個人的水準都足可算進一流高手之列。劍術不在話下,關鍵的是心志和鬥志還有判斷能力,這些都絕對無可挑剔的。這樣的對手即便是單挑都非常棘手,何況他們互相之間的配合更到恰到好處。

    剛凝聚魔法力要使用一個治療術,那陣強烈的虛弱感立刻又在身體裏席捲而起,這一個魔法只得換作驅散術。

    驅散術的效果過後身體依然感覺到一點虛弱,這是真正的虛弱,那兩劍造成的傷口很深,血一直在不停地留。

    這個魔法師依然和阿薩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並沒有急著要使用什麼攻擊性的法術。距離和樹木使任何直接攻擊命中的可能性都不大,而且大法術更有誤傷同伴的危險,於是他就一直使用那效果巨大的虛弱和遲鈍術。這已經足夠了,阿薩不得不把所有的施法機會全用來驅散,無論是誰身中那樣的虛弱術都不可能還有戰鬥力。

    雖然這只是他遇到伏擊中敵人最少的一次,卻也是最兇險的一次。

    就在他驅散的同時,第一次出手的五個劍士還另外別處的三個已經飛快地呈一個圓形把阿薩圍在了中間。所有的人都看得出這個對手絕不是隨意地單獨進攻可以對付的了,必須用最有效的攻擊方式。劍士們的位置站定,九個人開始同時出手。

    這無疑是精心研究過再經過千百次戰鬥磨練出來的集體攻擊的陣勢,九把劍各自為政而又互相呼應著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劍氣大網朝他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同時,那要命的虛弱術也又翻江倒海地重新在他身體裏蔓延開,他繃緊的肌肉飛快地軟癱下去。

    這確實是最兇險的一次,而且更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阿薩猛地把所有的精神,魔法力通過冥想都收攏到了一個點,然後和以往的一樣發瘋似的爆發出來。身體裏力量和意志的狂濤駭浪立刻將虛弱法術擠了出去,他的喉嚨發出一聲不大像人的尖號,沖向籠罩過來的劍網。

    阿薩甚至可以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劍鋒上是如何地被撕開,分裂,發出呼嘯。冥想的感覺已經發揮到了顛峰,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察覺周圍哪里有能夠讓他穿越過去的空隙。只是九根並不寬大的鐵條而已,但是卻有把這方圓十多步的範圍中所有的空間都填滿了感覺,看去明明疏可走馬,劍氣和劍勢卻是密不容針。每一個方向,每一個角度,每一個他可以縱躍的路線都是死的。這九個劍士的步伐,身體動作,連呼吸都體現出一種微妙的共同節奏。無論位於中心的他如何躲閃,這九把劍都會像排練過的舞蹈動作一樣相互呼應又分工明確次序井然效率十足地有攔截有牽制有直刺有橫砍有斜劈,他絕對無法完全躲開。只要中了任何一劍,身形有任何的停滯,其他的劍立刻就會跟上,直到把他變成一堆肉丁。

    阿薩幾乎是本能地沖向其中一個劍士。這是最強的一環,這個劍士的劍氣和劍勢都是最濃密的,劍網的所有變動幾乎都是圍繞著他來進行。這也是最弱的一環,他是這個劍陣中最主要的攻擊者和策動者,只要能夠將他擊潰,劍陣必定會露出破綻甚至崩潰。

    躲不開就不躲,沒有生路就殺出一條生路。他從來都是壓力越大危機感越強就越有動力越有殺氣,危險和緊張是將靈魂中所有的獸性和生機釋放出來的催化劑。

    面對他的沖擊劍士立刻向後退。人雖然退,但是劍勢沒有衰弱反而更強。他左右的兩個劍士也在退,而且在退的同時往中間夾攏。三人所有的劍氣和劍勢都已經集中在他的面前,他的面前已經形成了一個劍氣的旋渦。

    三個高級劍士的劍勢已經合併,共鳴。即使是一團鋼鐵沖進裏面,也只有變成鐵屑。於是三人停下,他們要等著後面的劍網收攏。

    但是阿薩的沖勢沒有減,在他心中連絲毫退讓的念頭都不曾有,面對著這立刻就要壓過來將他絞得稀爛的滿天劍氣,他的鬥志已經是一根燒得通紅的尖刺。

    他沒有用魔法,他現在已經用不出魔法。這股鬥志和生命力還有戰鬥欲望在體內怒號著衝擊,把魔法力也融化為這力量的一部分。這狂野原始的力量不屑於任何的技巧,無視效率。他揮出最直接的武器——自己的拳頭,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自己的生命開路。

    面對這樣直接,坦誠,赤裸裸地純粹的攻擊,所有的變化花巧都已經蒼白無用,三把長劍從三個方向,以同樣的速度同樣的力量同樣的顫動同樣的氣勢刺向阿薩的拳頭。

    這是硬碰。阿薩的所有鬥氣力量速度與劍士們的劍氣劍勢的硬碰。

    三把長劍在和拳頭接觸的一瞬間同時開始粉碎,只整齊地發出了一聲脆響。

    在劍氣的開道下,劍尖刺破了拳頭上籠罩著的鬥氣,三個劍尖觸及到的皮膚立刻爆裂開來,指骨碎裂的聲音和劍碎的聲音同時響起。

    劍氣鬥氣衝刺力撞擊力反震力糾纏在一起全部釋放出來,各自的武器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已經支撐不住了。三個劍士的虎口破裂,連光禿禿的劍柄也握不住,掉落在地上。

    拳頭上皮肉飛濺,骨骼碎裂。阿薩嚎叫了一聲,雖然看起來那好象還是個手的形狀,但是感覺仿佛已經像被牛馬踩踏過的抹布般破爛。

    他衝刺的力量已經在這個硬碰中消耗完了,身體停頓了下來,而後面的六把劍已經幾乎要觸及他的衣服了。但是現在這也只是六把劍而已,剛才滿天的劍網已經在正面那三個劍士潰敗的同時瓦解了,他身後的劍網失去了前方的運轉,回歸到了六把孤零零的長劍。當其中最近的三把劍刺進了背部的皮肉的時候阿薩終於重新凝聚好了力量,開始發力逃跑。

    殘餘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應付六個那樣的劍士,更不足以面對類似的劍網陣勢,但是還是足夠逃跑的。雖然血已經把身上的衣服濕透了,但是在體力方面他仍然有著絕對的優勢的,體內殘存的鬥氣依然可以暫時抵抗住虛弱之類的詛咒。

    阿薩躍過了前面的三個劍士朝樹林外飛奔,只要讓他逃進了王都應該就沒事了。他畢竟是堂堂的神官大人,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追殺他。

    身後一團奇怪的破空聲響起,並沒有尖利的端面撕開空氣的呼嘯,而是一種鈍性的破空聲。而且這個聲音也並不渾厚,只是速度快而已,品質並不大,似乎被擊中也沒什麼殺傷力才是。

    阿薩躍起,背後的東西從腳下掠了過去。這是一顆比腦袋還大點的冰球,急速滾動著朝前飛著。阿薩連冰球中翻滾的魔法力也感覺得清清楚楚,半空中的他舉手彎腰曲腿用手腳把自己的頭臉胸腹全部護住。

    冰球炸開,沒有火球的氣勢威武的爆炸聲,四散激射出來的不是氣浪,而是實質性的冰碎片,發出的全是碰撞和穿透的鏗鏘有力的聲音。一小片區域裏的樹木一下全被打得稀疏破碎,這些冰用魔法力作動力彈射而出的,穿透力堪比弩箭。不少足有手臂粗的樹枝落了下來,還有些細一點的樹木也都被冰塊射得洞穿。

    阿薩縮成一團和那些樹幹一樣從半空中直落落地掉了下來。手腳上的不少冰片深達骨頭,如果不是他繃緊了肌肉,把剩餘的鬥氣全用做了防禦,這些水氣凝結的小東西如果擊中了胸腹足可將他洞穿。

    這個水系的‘寒冰爆裂’不是個小法術,只要那個魔法師的級別還沒到羅尼斯主教或者塞德洛斯那種出神入化的境界就必須調整魔法力,喘上幾口氣後才能夠再施法。而這個廣範圍殺傷法術也應該會拖延後面幾個劍士的腳步,所以重重地落在地上的阿薩又立刻彈了起來,他必須繼續跑。

    但是右腿和左肩的刺痛立刻將他剛聚集起來的奔跑的力量戳了個稀爛,兩把長劍從他的大腿和肩膀上穿刺了過去。然後四隻手和另外兩把長劍立即湧上了他的身體。阿薩立刻動不了了。

    一左一右的冰涼劍鋒已經破開了皮膚,毫釐不差地就停在頸部的動脈旁邊,只要稍微往下一壓血立刻就會向噴泉一樣射出來。那四隻手都很有力很準確地拿捏住了他手腳上的幾個重要部位,別住了關節,這肯定是經過無數練習和實踐的手法。肩和大腿上的劍透過了肌肉,所以即使他再有鬥志,他也只有灰頭土臉地被那幾個劍士按到在那裏。

    這一切都太快了。從他開始發現中了埋伏,然後躲避,反擊,逃跑,到他最後被擒下,一共不過才一個深呼吸多點的時間。

    不過阿薩知道自己不算冤,這幾個按住他的劍士身上都插著那些碎冰,都淌著血。面對剛才那一下‘寒冰爆裂’的時候他們沒有躲避退讓只是稍微遮擋了一下面目,如果不是身上的皮甲有著足夠的防禦力的話他們也應該全倒下了。阿薩不得不承認,即使自己再高明些,面對這樣幾個身手高強配合默契關鍵還可以為達目的不要性命的對手也確實沒辦法。

    脫力後的虛弱讓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變本加厲地痛著,血在繼續地流,穿透在肩膀和大腿上的兩把長劍幾乎將他釘在了地上,其中一把似乎穿過了骨頭,他痛得感覺好象連自己的骨髓都在順著劍往外淌。

    “你們幹什麼?知道我是魔法學院的神官大人嗎?你們這樣做是什麼意思?要造反嗎?”連阿薩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這些話既無聊又老套而且還有氣無力,但現在也只有寄希望於這種官腔的效果了。

    幾個劍士都沒對他的話有反應,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波動,劍鋒依然親密地和頸上的血管挨著,那幾隻有力的手還是牢牢地在他的關節和幾處要害上發揮著作用。遠處的那個魔法師和斷臂的劍士也慢慢走了過來,但是都沒有說話。這群人好象只是戰鬥和行動的機器,完全對除此之外的事情沒有什麼反應。

    但是更遠處的一個人則突然跳了出來。

    這個人一直在遠處小心翼翼看著,作著隨時逃跑的準備,即便在阿薩被按倒的時候也還是不敢冒出來,直到現在聽見了阿薩的聲音,確實地瞭解到了自己已經完全安全,完全勝利了,這才從樹木後面跳了出來。非常興高采烈的情緒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唱歌。

    “怎麼樣?這次終於讓我逮住了,終於是我贏了,終於讓你這傢伙吃屎了吧。早就說了,敢和我作對,你這是找死。”

    “果然是你這個傢伙。早知道該宰了你。”阿薩惡狠狠地看著得意洋洋的宰相公子。

    “哎呀。”被阿薩扔出去摔得頭暈腦漲的璿終於站了起來,但是面前血淋淋的情況立刻把她嚇呆了。她連滾帶爬地跑到宰相公子面前,哆嗦著問。

    “你不是說只是找幾個人來揍他一頓的嗎?怎麼搞成這樣子了?”

    今天早上這個貴族公子找到了她,說是有一筆好生意要讓她幫忙。就是讓她去把那個經常來找她的那個年輕人給拉到城外的樹林裏去,還告訴了他的地址。

    當時她也很奇怪,這個貴族公子卻給他解釋說和這個傢伙有點小矛盾,想找人來揍他一頓,但是在城裏面不好動手,就只好想辦法把他騙出去了。

    她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這個貴族公子卻立刻保證說不傷他性命也不打斷手腳,只是教訓一下出口氣罷了,而且立刻就拿出十個金幣塞給她,並且承諾事後再給她十個金幣。

    二十個金幣,這幾乎已經可以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了。何況如果只是挨一頓打,好象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於是璿就幾乎是興高采烈地一路拉著阿薩過來了。

    但是現在這滿地的血腥,兩隻劍還把他的身體刺穿了,似乎立刻還要他的命,璿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幾個金幣,帶著哭腔走到摩多面前說。

    “這錢還你,還有十個金幣我也不要了,我求求你們快放了他,我帶他去看醫生,他這樣會死的。”

    “看你媽的。”摩多當頭給了妓女小姐一個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今天早上是為了讓她能夠毫無懷疑不露破綻地去把人帶出來才和這女人費了不少口水,而堂堂的宰相公子去和一個妓女商量,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可真的是丟臉。但是因為他父親嚴禁他再帶人出來胡鬧,所以這些事情他也不得不去親力親為了。

    地上的璿一下抱住了摩多的腳,繼續哭著哀求。

    “我求求你們放過他,我給你們錢也行…。”

    “滾。”宰相公子用力的幾腳蹬在璿的頭臉上把她踢開,抽出一把刀來比劃了幾下。

    “蠢女人,等我宰了這個傢伙再來慢慢對付你。”

    摩多拿著刀朝阿薩走去,但是看了看阿薩瞪過來的眼光卻打了個寒戰。他猶豫了一下,仿佛很不甘心被嚇到但是又覺得確實還是有些怕人,於是對那幾個劍士下令。

    “先把他的手腳全都砍下來。”

    劍士們依然沒有動。那個魔法師開口說話了,看樣子他是這幾個人裏面的頭領。他臉上帶著典型的苦修術者的樸素古板,他說。

    “摩多大人,這個目標已經完全喪失反抗能力了。我建議把他暫時關押起來,等候審理之後再處死為好。”

    “什麼?你們難道懷疑我?”宰相公子有點過敏地吼叫起來。
    魔法師的聲音像一段段的幹木頭般乾澀,但是很有分量。

    “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會去管他是誰。我們只是服從命令。我剛才說的也只是對您的建議。”

    摩多從懷中拿出一張命令書和一塊印章晃了晃,說。

    “你是看見了的,這是你們隊長的信物,而且委任狀上說得分分明明,一切事務都歸我指揮。你們只要聽命令,我說什麼,你們照做就夠了。”

    “我只是建議。”魔法師乾澀澀地重複。

    “建議。”

    “不用建議了,聽我指揮就行。”宰相公子是顧及聖騎士團的威名這才沒有拿出應有的脾氣。他看向阿薩,原本還想好好地折磨他一下的,但是現在看來這些聖騎士團大的傢伙並不是很好控制,要避免夜長夢多儘快地把這傢伙給宰了。

    “我現在撒一泡尿,如果你吃下去我就給你個痛快。”他得意萬分地看著這個多次讓他出醜,給他苦頭吃,好象怎麼也弄不死,但是現在終於被自己踩在腳下面的對手,充分地感覺到了勝利的得意,伸手去解褲腰帶。

    “不過即使你不喝,我也要淋你一身。你知道傷口用尿淋是什麼味道嗎?怎麼樣?服了吧?還是我厲害吧?要不要求饒?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恩?”

    “有。”阿薩半死不活地高聲叫道。

    “他媽的,你還不出手幫忙?就這樣看著我被人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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